男子的声音却依旧很温和，既没有因为被感激而高兴，也没有因为给出一瓶好药而肉疼。
“这是我用功勋在豪气领换的。”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这种效果仅次于圣水的好药也能换？
男子继续对老人道：“你不必感激我，对于我而言，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谢礼。我从前也跟你们一样，在恶浊之地里无望挣扎，每天都要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机，甚至戒备每一个同族。但后来我遇到了豪气领的领主，领主告诉我，这都不是我们的错，错的是那些逼迫我们不得不自相残杀的邪魔。她给我吃穿，给我药，唯一的要求就是像她善待我一样善待每一个人。所以我给你药，不是施舍更不是收买，只是因为我是人，你们也是人，同族间本就该互相扶持着生存下去。”
听到这番话，每个人的眼神都复杂至极，有的惊讶有的羞愧……但毫无例外，最终都变作了对豪气领的向往。
抱着孙子的老人更是泪水纵横，哭得不能自已。
他想起了曾经，想起了年少的时候，想起了那时兄弟友爱邻里友睦的生活，想起了帮着隔壁大娘挑水打柴、明明辛苦却高兴的自己；可也同时想起了被逐出恶浊之地后为了活下去、手刃同族的自己……
恶浊之地太贫瘠、太贫瘠了，贫瘠到他已经将自相残杀视作寻常，贫瘠到连刚刚救下自己的恩人他都不愿意付出信任……
不少人情绪受到感染，也默默流着泪。
男子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安慰，而是继续说着豪气领里的生活。
“你们要是去豪气领，先找一个叫许长石的人登记并发誓永不做出不利于领地之事。登记过后，可以在领地里自由行动，如果没有能力猎杀邪魔，可以靠种地或者做工换取功勋养活自己，领主有一大片干净的田地，还有正在招工的铺面。受了伤、中了邪魔诅咒的，也不要紧，登记过后去找一个叫李除魔的管事，可以赊账领取药物，等伤养好后再猎杀邪魔还债。现在投奔领地的人越来越多，豪气领的屋子不太够住，但只要进了领地大门，就是在结界笼罩范围之内，就算躺地上休息，也不必担心遭遇危险。”
“但领地内决不允许偷、抢、伤人……有恩怨去领地外解决，如果在领地内闹事，以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该怎么做。
“我听说，领主有消除身体畸变的办法，但只有功勋在一万以上的人才有这个机会。”男子又喃喃说了这句话。
无异于在众人眼中落下一枚惊雷。所有人都呆住了，男子之前所描述的，在他们脑海中已经是桃源一般的地方，而豪气领，竟然还能消除畸变！没有人不想变得正常，没有人想要顶着一副畸变丑陋的面孔。
现在有这个希望摆在面前，所有人本来平静下去的呼吸又粗重起来。
就算再危险，就算拼上性命，他们爬也要爬到豪气领！
“我们……该怎么找豪气领？”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男子微微透出笑意，“每次清晨，豪气领都会放一束烟花，指引外出的人寻回正确的方向，从这里通向豪气领的地方并没有高山阻隔，你们见到烟花，就往那个地方去。受伤的孩子要赶快，早一天赶到，就早一天脱离异变的危险。”
异变跟畸变可不同，后者就是外形变得丑陋，前者，就是拓跋木头母亲那样的下场。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不着了。
这些原先互相戒备甚至想要暗中偷袭别人抢走食物的人，如今成了临时的伙伴，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派人上去察看烟花，其他人尽量休息，明日出发赶路，就像斗篷男子说得那样，他们本是同族，本不该自相残杀。
男子：“我要走了。”
为什么？众人大惊。
男子：“我要往更远处走，将豪气领的消息带给更多的人。如果你们在路上遇见别人，也请将消息扩散出去。”
“我们会的。”众人承诺。
男子于是跳出坑洞，转身毫不迟疑地消失在远方。
恶浊之地的风很大，吹落他的斗篷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年轻的面孔，以及那身永远干净整洁的双排扣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