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关,他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剑气更为凌冽,修为亦提升了许多。但跟大多数专注于某事的‘天才’一样,都少了几分人味儿,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恭喜大师兄出关。”白照南率先冲他拱手行礼。
许镜清略略点头,视线在这间小院中兜转。这是他第一次来外门,也是第一次来到异性的居所,听说师妹重伤已经昏迷三日,特来看望。
虽同为内门弟子,但其实白照南跟他交情并不深。
许镜清出身富户商贾之家,许家乃是平安城首富。他天生剑骨,七岁拜入太初仙门,过去的近百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剑和闭关参悟剑意。
白照南是大长老于林中拾得的弃婴,自打有记忆就在太初仙门,按理说同门师兄弟里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更长。但事实是,白照南最长有二十年没跟他见过面,他生命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扶虹道下的无悔崖山洞里闭关。他不与掌门之外的任何人亲近。
许镜清是剑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很少与人来往,更不擅与人相处,但基本的道德观念和礼貌还是懂的,是以听说有人因为自己受伤,出关之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马不停蹄带了丹药过来看望。
白照南将他领进屋,纪圆没办法动弹,白照南介绍说:“许师兄来看你了。”
纪圆努力转动眼珠,眼角余光只瞥到一抹白色,但生人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股雨后松林的清冽味道。
见她伤重至此,许镜清心中愧疚,率先躬身朝她拜了个大礼,“对不住。”
都是同门,许镜清还是掌门首徒,事情发生也只是意外,纪圆向来是大度的,“是我修为浅薄,许师兄不必自责,蟾木院已经医治过,躺两天就好了。”
许镜清上前一步,将她手腕捞起,搭脉探查。
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布,纪圆感觉到他凉凉的指尖搭在自己手腕内侧。此前一直听说这位许师兄是个不染尘世的谪仙般的人物,想来应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美男款,现在看来倒还是有点人性的嘛。
这个角度,纪圆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颌和雪白的衣领。对生人,她总是习惯性带三分防备和客气。这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手段,在这杀来杀去的修真界,修为浅薄的人,凡事先让三分总不会有错,可以避免大部分的麻烦争执。
纪圆心中稍慰,正欲出言安抚,冷不丁听见他说:“修为确实很低,这等劣质,平生少见。”
纪圆转动眼珠看向白照南——他什么意思?
白照南哈哈两声,上前一步:“额,这个,纪师妹虽然是外门弟子,但每一年都是门派里的种田大王呢,一个人种十三亩灵田,也很厉害的。”
许镜清摇头,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他凑近了一些,纪圆还在跟白照南大眼瞪小眼,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俊脸,她恍惚了一下,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如置身在冰雪覆盖的松林,陌生的气息笼罩着她,许镜清微微蹙眉,指尖划过她的面颊,其声清悦:“你的脸破了。”
“啊?”她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奈何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看向一旁的白照南。
许镜清直起身子,右手微抬,自墟鼎中取出一瓶丹药,声线平缓:“无碍。我曾从百丈高崖纵身跃下,于片刻生死间领悟极速剑意,如此往复百次。每次性命垂危之时,便服下此药,三日便可痊愈。”
说罢,将那瓶丹药塞进她手里,“纪师妹早日康复。”随后向白照南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白照南赶紧打开药瓶闻了下,皱眉:“有点奇怪的味道。”又抖了一颗在手心,丹药上有蟾木院长老的亲印,确实是出自长老之手没错。
白照南不再疑心,赶紧将丹药塞进她嘴里,“吃吧,好东西,长老炼制的,外面买也买不到的呢。”
丹药入口,化为一股暖流滑入腹中,纪圆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如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暖意渗进了骨头里,所有不快皆抛之脑后。
许镜清的丹药确实有效,三日之后,纪圆已经可以下地。
她关闭了屋门坐在床边拆绷带,一边拆一边计划着之后的事。三天没下地,扫阶、采药等杂事都是方简师兄在帮着做,连饭都是人家做好了端来的,还有白照南,得找机会答谢,还得备个小礼物什么的,还有卖灵谷的钱应该也快到了……
她想得出神,没留意自身异样,等收拾纱布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那纱布上好像布满了一些奇怪的绿色的……像霉菌一样的东西?
她心下奇怪,撩起袖子摸了一把,在手臂上摸到了一种黏腻湿滑的触感。
嗯?
纪圆揽镜自照,在镜中看见了一个绿油油的自己。她抬手摸了一把脸,留下三道明显的痕迹,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我他妈这是,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