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道:“先吃两剂六君子汤,平日饮食要清淡,切忌辛辣油腻,若家境宽裕——”
他打量了谢轻寒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道:“每日吃些八珍糕,人参茯苓粥,山药粥,党参膏以水冲服,一日两次。”
谢轻寒问道:“党参膏为何物?”
老大夫埋头写方子,口中道:“说了你也不晓得,何必老朽浪费唇舌?只管吃着便是。”
谢轻寒只好住了口,老大夫写了方子交给他:“喏,照着上面吃,不要间断,平日里饮食忌生忌冷,忌辛忌辣,大热大寒的都不要吃。”
他说着,又看了姬明月一眼,放缓了语气道:“开怀也是一味良药,这么大点的小娃儿,别藏事情在心里头。”
姬明月点点头,老大夫让伙计去抓药,谢轻寒付诊金的时候,他才眯起眼凑近了些,看了看,啊一声,道:“我说怎么总觉得眼熟呢,原来是咱们的县官大老爷啊,没听说您成亲了啊,娃儿都这样大了?”
谢轻寒笑道:“是故人之女。”
他牵起姬明月的手,同老大夫告别,上了马车,又问她:“我要去府衙,你是回府还是与我同去?”
姬明月拉着他的手不放,只轻轻摇了摇,谢轻寒便懂了:“那与我去府衙吧,只是公事无趣,你不要嫌烦就好。”
他吩咐小厮把车赶去县衙,姬明月才慢慢地道:“不烦。”
她说话声音不大,听起来乖乖巧巧,让谢轻寒想起猫儿,忍不住笑道:“之前双燕儿也随我去过两次,总是闹着说无聊,不肯久呆。”
双燕儿,是今日那个小姑娘,姬明月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没再说话。
马车到了府衙,谢轻寒牵着姬明月进了大门,一只猫儿正窝在台阶上打盹儿,露出雪白的肚皮,察觉到人来,只动了动三角耳朵,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姬明月站在旁边歪头看它,谢轻寒松开她的手,叮嘱道:“不要乱跑,有事就叫我一声。”
姬明月点点头,看着他上了台阶,进堂屋里去了,青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她收回目光,在猫儿的旁边蹲下来。
那只猫还没醒,一身麻灰色的皮毛,上面有条条深色的斑纹,在午后的阳光下看起来异常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手去摸,才刚刚碰到,那猫儿立即就醒了,把她吓了一跳,手指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好在那猫只是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继续眯起眼晒太阳,姬明月这才轻舒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岂料那只猫这时候又睁开眼,爬起来,绕着她的裙摆转了一圈,黏黏糊糊地蹭,撒娇一般,姬明月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松软如云的棉花,这冬日里的一份难得的温暖。
谢轻寒才进班房,文师爷就从书案后站起迎上来,道:“您可算回来了,阳城此行还顺利吗?”
谢轻寒把姬明月的事情与他说了,文师爷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可怜,那她之后如何安置?要不要属下去信昌州,寻一寻她的叔父?”
谢轻寒只道:“姬淮七月下狱,十二月问斩,六个月的时间,若他亲兄弟有心,早该来联络了,到现在也无消息,想必其自有考虑,寻了也无用。”
文师爷又叹:“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谢轻寒道:“我府上有数十口人,不差她一碗饭,就养着吧。”
文师爷感慨道:“还是大人心善。”
两人说了几句,文师爷又问:“大人此行可见到了姬淮最后一面?”
谢轻寒道:“没有,我途径当阳县时遇到大雪,耽搁了几日,没有赶上。”
文师爷唏嘘,谢轻寒岔开话题道:“听家母说,你前两日去我府上,可是有什么急事?”
文师爷道:“大人应当知道,朝廷规制,地方县官每三年必入京述职,朝觐考察,今年就是第三年,您得赶在二十日之前入京。”
谢轻寒皱眉道:“只剩十三日了。”
“正是,”文师爷道:“所以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大人该立即动身了。”
谢轻寒道:“我知道了,明日就动身,进京这段时日,府衙一应事务都交托给你了,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等我回来。”
“属下职责所在,大人放心。”
院子里,姬明月坐在台阶上,怀里蹲着那只猫儿,她轻轻地抚摸着猫的软毛,它便呼噜噜的,惬意地摆动着长长的尾巴,舒坦着四肢,十分享受一般。
姬明月顺着它的毛摸到底,认认真真的,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仿佛在做一件大事,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谢轻寒的声音:“文师爷管它叫美人。”
姬明月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看见阳光落在青年俊朗温润的脸上,她问道:“为什么叫美人?”
谢轻寒笑了,他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猫的头,道:“师爷嗜猫,觉得这猫生得美,就叫它美人了。”
姬明月认真地纠正他:“不对,那应该叫美猫。”
谢轻寒大笑起来,不摸猫了,改而摸她的头,道:“蘩蘩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