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月见山始终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夏油杰还在帮她穿鞋,也不知道是这个鞋子的系带很难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月见山感觉夏油杰的手心已经贴着她脚踝转了好几圈,还没有把鞋穿好。
“那个,鞋子很难穿吗?”
月见山忍不住小声开口:“要是很难弄的话就不扣了,或者也有拖鞋吧?”
夏油杰松开了她的脚腕:“不用,我量好了。”
月见山:“……量什么?”
夏油杰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他轻轻托着一只鞋子:“很好看,很配你的裙子。”
月见山低头看了一眼,深棕色的粗跟皮鞋——款式比较少女,总之不是她平时的风格,但是约会的时候大概会考虑。
说到裙子……这种鞋不管怎么看都和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校服裙不搭好吗?
月见山身上的校服还是她从十年前穿过来的那一身,经历了爬墙打不良,电车站追小偷,又被真人追的坎坷经历后,已经蹭得到处都脏兮兮的了。
夏油杰站起身,摸了摸月见山的发顶:“浴室里有烧好的热水,你可以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是夏油杰经常对月见山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多岁的夏油杰模样已经改变了许多,月见山几乎都要错觉自己没有被扔到十年后了。
明明……明明夏油杰看起来没有一点地方改变了。
她下意识抓住夏油杰衣角,鼓起勇气:“杰,有人告诉我,你现在不是咒术师,是诅咒师了,真的吗?”
夏油杰脸上笑容不变。他轻放在月见山发顶的手缓缓下移,扶着她的后脑勺:“先去洗澡,洗完我再和你解释。”
男人粗粝的手指穿过发丝,摩挲着娇嫩的头皮。月见山被摸得后背直冒鸡皮疙瘩,本能的觉得夏油杰此刻相当危险。她犹豫了一会,决定先放弃这个话题。
先去洗澡,正好她现在也很累了,泡个澡放松一下也挺好。
浴室里果然如同夏油杰所说的那样,已经放好了热水。月见山脱了衣服泡进去,微烫的热水漫过肌肤,她舒服的叹了口气——这绝对是她来到十年后过得最舒服的一瞬间,没有之一!
门外。
夏油杰坐在月见山坐过的位置,垂眸看着自己手掌心。他的手掌微微合拢,圈出一个不太准确的形状:大概就这么大吧……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很多。
果然是因为太久没见,所以才会不确定尺寸。
链子的话试试更柔软的金属。不能用铁的,她的皮肤和人一样娇气,肯定会磨破出血。不太坚固也无妨,反正春的力气不大,就算是柔软的金属也没办法徒手扯断。
低头用双手捂住脸,夏油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第九次。
他亲眼见证了月见山的九次死亡。有时候是被咒灵杀死,也有时候是他亲手结束——夏油杰不知道这个轮回还会维持多久。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春真的爱自己吗?
她是在救自己,还是单纯的恨自己?恨自己放过了村子里的人,恨自己在烟火晚会上没有及时救下她。
如果是因为爱的话,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接受没有月见山的未来?
放在袈裟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夏油杰温吞的拿出手机
【与白兰
的对话】
白兰:您的初恋快递已经送到~
白兰:(电车图片.jpg)
白兰:会有很多人试图杀死春酱的哟~为了结束漫长的轮回。
夏油杰:轮回永远不会结束。
白兰: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兰:笑脸.jpg
夏油杰的目光停留在白兰发来的那个笑脸上面。他忽然勾起唇角,自言自语:“我不会再给她机会死在我眼前了。”
即使把世界拖入轮回的地狱,夏油杰也不在乎。他的理智早就在之前的轮回里被耗尽,无论是大义还是正论都无法拯救一个无罪的少女。
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由他来拯救吧。
泡完澡爬起来的瞬间,月见山有点头晕。热气熏着太舒服了,她差点在浴缸里睡着。
拿下浴巾擦干净身体,月见山抬手正要拿衣服时,突然一愣:衣服?
等等,浴室里为什么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低头看了眼脏衣篓,脱下来的校服绝对没办法再穿了,脏不说,而且已经被水汽浸湿,变得黏糊糊的了。
月见山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杰。”
坐在床边的夏油杰立刻抬头:“嗯?”
“换洗的衣服,浴室里没有。”
月见山裹着浴巾,湿漉漉的栗色长卷发披散下来,水珠滴答滴答滚落脖颈与锁骨。她扒着门框,满眼无辜的看着夏油杰。夏油杰稍微侧过头,露出一点苦恼的表情:“没有准备春的衣服哦。”
“只有我的袈裟,可以吗?”
月见山:“……也行吧。”
为什么是袈裟这么奇怪啊!就不能换成普通一点的衬衫吗?你绝对有衬衫吧!
心里的吐槽都快连成一片弹幕了,但是月见山没好意思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袈裟虽然很奇怪但至少能穿,衬衫的话就太涩了。
所以说明明连房间都和自己以前住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会没有准备衣服啊?!
夏油杰给月见山拿了一套袈裟,和他身上的一样。
月见山才不打算全部穿上。她根本不会穿这玩意儿,所以只挑了件最长的披上,就出了浴室:“杰,吹风机,我要吹一下头发……”
夏油杰已经手上拿着一个吹风机了。他坐在床沿,向月见山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帮你吹。”
月见山觉得有些奇怪——但以前夏油杰也经常帮她吹头发……好像又很正常?
拎起过长的衣摆,月见山走到床沿蹲下,用手拢了拢头发;夏油杰的衣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月见山只是抬手,袖子就直接滑落到臂弯。
她理了理袖子,小声:“太大了啊,没有小一点的衣服吗?明天可不可以出去买衣服啊?”
月见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吹风机的声音里。她的头发长,要吹干需要较长的时间;夏油杰的手法又格外的好,好到让月见山怀疑他这十年是不是去学了盲人按摩。
吹着吹着,月见山在稳定的吹风机嗡鸣声里睡着了。
少女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低,不一会儿就歪到他腿上。夏油杰慢慢降低了风速,等到月见山头发差不多吹干时,他才关掉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