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绘里花是怎么上了太宰治这条贼船的,实际上绘里花自己也搞不清楚。
明明她介绍对方的时候说的是“兼职的地方工作的前辈”,而后者也总是笑眯眯地点头肯定她的回答,可过了没几天,她的朋友们在大街上遇到她的时候,总是会神神秘秘地发笑,说着“今天怎么不和男朋友约会”之类的话。
“是阴谋吧。”
反应过来的金发少女痛定思痛,一双蓝眼睛对上面前微笑着的黑发青年。
“我总算知道了中原先生说的要离太宰先生您远点的意思了。”
可太宰治却无辜地歪了下脑袋:“欸~我可没有算计绘里花的意思哦,虽然绘里花的确很好骗啦。”
他这么说着,尾音亲昵地上扬,一双蜜糖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一步,两步。
太宰治凑了过来,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绘里花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洗发露的味道。
绘里花恍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起,她已经习惯了和太宰治保持这样的距离。
没有后退的欲望,也没有恐慌与害羞的姿态,她只是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太宰先生。”
“嗯?”
“这么说女孩子的话,可没有女孩子会觉得高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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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是武装侦探社里最早脱离单身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连太宰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想过喜欢一个人,也没想过要与一个人共度一生,那样的人生想着就太过无趣,令人烦躁到想要一头扎进侦探社对面的那条小溪里。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在教堂里,他才会对着金发的少女说出她注视着谁都无所谓的话——
毕竟在太宰治的人生规划里,他最多只打算活到三十岁。
在美好的早晨充满朝气且爽朗地自杀,这是太宰治的新年愿望。
中岛敦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就像麻木了一样,看着快乐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的太宰治,叹了口气:“……的确像是太宰先生的风格啊。”
太宰治弯了弯眼,“哎呀,敦君很了解我嘛。”
中岛敦:“毕竟太宰先生是柜子里只放了根麻绳的存在。”
太宰治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国木田看了过来,他凝视着太宰治许久,推了推眼镜,“听说你请假的那几天跑去咒术界兴风作浪了。”
“没有哦。”太宰治否认道,“他们那叫自作自受。”
上一秒还恶毒地说着“祝您长命百岁”的女孩子在他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事物失去掌控的感觉使太宰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某个世界。
二十二岁的太宰治伸出手,指尖却擦过对方的裙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高楼坠下,在刺耳的警笛声里失去了心跳。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时至今日,太宰治仍在思考。
说不上有多少悲伤的情绪,那个世界的他为名为绘里花的少女阖上眼的时候,只感受到可笑与凄凉。
总是跟在他身后奔跑的小流浪狗停下了脚步,企图用自己的死亡让他来明白一些东西。
就如同蜉蝣撼大树般自不量力。
拼命想要活下来的人死了,而追求死亡的人却活着。
这个结局听起来多少有点讽刺小说的味道。
“七年哦。”
“我也没有冷漠到这种地步嘛。”
从对方放弃咒术师的身份到追随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再从港口黑手党奔赴侦探社,一共度过了七年。
稍微有点寂寞呢。
不管那个世界的[绘里花]想要做些什么,但令太宰治感到头疼的是,她的确成功了。
“又在自杀吗,太宰先生?”
太宰治觉得这大概是报应。
当他想起一切的时候,他的小流浪狗却成长速度惊人。
路过溪边的金发少女疑惑地看他一眼,随后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请加油。”
当时的太宰治眨眨眼睛,在溪上漂啊漂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冷漠啊,绘里花。”
青年的声音又轻又软,带了些眷恋的鼻音,除了他以外却没人听得见。
说什么“我是为了太宰先生而来”的大话,他不在身边的话——
这不是成长得很好嘛。
这么想着的太宰治却忘了,在某方面“铁石心肠”的绘里花和他曾经的好友织田作一样,是个有着无聊信念的好人。
被咒灵袭击就被咒灵袭击好了啊,用[帐]把他隔绝在外算什么意思嘛。
抱着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的太宰治全然不顾面前中原中也愤怒的神情,颇为无奈地弯起了唇角。
他的小流浪狗啊,他来欺负也就算了,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啊。
将当时的绘里花交给与谢野后,太宰治很快就弄明白了一些事。
恐吓与威胁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咒术界的老家伙们大概从没碰到过他这样难缠的对象,不到一个星期就全被握住了把柄。
当然,过程是怎样的残忍,太宰治是不会告诉震惊地瞪大眼睛看他的少女的。
“是礼物。”
他说,将文件袋里的照片交给对方时,语气就像随手进商店里买了条围巾一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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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的话,太宰治是不会费尽心思融进对方的生活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波维诺故障的火箭筒好巧不巧地砸到了他的头上,太宰治就这么回到了十年前。
一片紫色的烟雾散去,他有些迷茫地站在雕花的围栏外面,目光触及操场中央有些局促的孩童。
金发耀眼,蓝眸澄澈,白皙的脸蛋带着可爱的婴儿肥。
太宰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六岁的绘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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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里花在上国中以前,一直都待在英国。
大概是有着迹部景吾这个一跳跳三级的榜样的存在,她的父母对她寄予了同样的期待。
在入读小学以前,她的课程一直由优秀的私人教师负责。
从小到大,除了兄长外没有其他玩伴的孩子突然被扔进了嘈杂的环境之中,她局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还跟不上跳级的课程。
倒也不是恼怒,只是觉得丢脸。
偏偏老师对她格外宽容,本来还在偷笑她长得矮的打孩子们在听说了她的姓氏后浑身一僵,似乎是怕她报复他们似的,连午饭的时候也对她避而远之。
六岁的绘里花一点也不想上学。
她这么想着,索性就这么任性地做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迈着小短腿爬到一半,后领却突然被人提住。
“不行哦,逃课可不是好习惯。”
疑惑的孩童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太宰治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说的是日语,看起来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学校里的人,也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