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对他们而言,看曾经最尊贵的一国皇后跳舞,比看那些舞姬伶人更有意思。
赵曳雪抬起手腕,纤指如拈花,目光不经意对上了李珏,兴许是因为屈辱,少年的脸色煞白,下颔骨绷起,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捏起成拳,几近颤抖,他的右手才受了一箭,伤口未愈合,因为过度用力再次迸裂开,鲜血顺着手腕汩汩而下,浸透了宽大的袍袖。
他张了张口,像是要出声,赵曳雪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摇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李珏面露颓然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的交流发生在那短短一瞬,谁也没有察觉到,除了最上方的昭太子。
北湛眼眸沉沉,如同封冻的冰湖,透着冷戾的煞气,他捏着玉盏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收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要将那可怜的酒杯捏碎了。
场中乐声仍在继续,女子旋转时,曳地的裙裾如同一朵花,冉冉盛放,飘然挥袂,如流风回雪,嫣然纵送,似惊鸿游龙,她的姿态轻盈无比,像一只轻飘飘的鸟儿,让人疑心下一刻就要振翅远去。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只听杯盘筷箸哗啦啦倾泻落地,发出接二连三的刺耳脆响,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名梁国旧臣猛然拍案而起,朝最上方的昭太子冲过去。
他速度很快,但是昭国的将士更快,没等他冲到半道,就被人按在了地上,那臣子奋力挣扎着,高声嚎呼,咒骂不断,只听当啷一声,一把锋锐的匕首跌落于地,刀刃雪亮。
北湛的目光只在那匕首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神色平静,深烟灰色的眸中透出几分不屑,漠然评价道:“匹夫之勇。”
那梁国臣子满面怒容,厉声斥道:“狗贼子,尔等犯我河山,辱我君臣,今我不能杀你,来日自有后来者杀你!”
闻言,北湛微微眯起凤眸,语气低沉:“你的意思是,孤今日就不要留活口了,以免后患?”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梁国人都面色陡变,心惊胆战起来,那被俘的梁国臣子破口大骂,无非是贼子一类的词,北湛持着酒杯,听得不痛不痒,面色都未曾变过,抬了抬手:“带下去。”
那将士应了一声,单手将那人的双臂反缚在背后,拖起他往外走,那臣子仍在怒骂不休,路过赵曳雪时,他的目光莫名定住,语锋一转,忽然骂道:“庄国与我大梁有盟在先,却拒不出兵支援,是为不义,致我大梁臣民于水火之中,是为不仁,你身为一国之后,不舍生殉国,却要跳舞供这些狗贼子取乐,实在寡廉鲜耻!”
赵曳雪听得他骂,神色不动,睫羽轻轻颤了颤,却不反驳,只沉默地站在原地,倒是上方的北湛反应更大,霍然起身,疾声厉色地喝道:“愣着做什么?带下去!”
那臣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叫一声,突然挣开了桎梏,直冲着赵曳雪扑过去,灯火通明之中,他手中雪亮的刀刃异常清晰刺眼,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的袖中竟然还藏了一把匕首!
“梓童!”
李珏猛地站起身来,他情急之下甚至忘记了更改称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疾射而至,只听一声闷响,十分精准地将那匕首击落在地,昭太子站在上方,脸色阴沉得可怕,近乎暴怒地道:“带下去,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