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用饭的时候,也没人来叫她们,玉茗左右张望,见那些士兵都吃上了,小声对赵曳雪道:“奴婢去那边瞧瞧,看能不能拿点儿吃食回来。”
玉茗走后,赵曳雪就下了车,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穿着军服的士兵,他们挨挨挤挤,或坐或站,或三五成群凑在一处说话吃东西,其中不少人见了她,皆是面露惊艳之色,看直了眼。
那些目光露骨而无礼,赵曳雪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冒犯,她轻蹙起眉,立即回到了车上,才放下帘子,便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怎么还有个女人?”
“这么漂亮,是谁啊?”
“梁国的吧?不知道是哪个将军在雍州的相好。”
士兵们齐齐哄笑起来,忽而又有人道:“你们不知道?那个是梁国的皇后。”
哄笑声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人道:“就是传言里的那个?”
之前那人嘿了一声:“可不是?就是她。”
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言谈之间流露出鄙夷与轻蔑,话也越来越放肆下流,不堪入耳,赵曳雪坐在车中,充耳不闻,只当五百只鹦哥在耳边嘎嘎乱叫,如此一来,倒也好过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忽然被人粗暴地一把掀起,有人探头进来,满脸络腮胡子,冲她嘿嘿地笑:“小美人,车上多闷,不下来走走么?”
赵曳雪的手指在袖中紧紧握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人见她不作声,以为她怕了,愈发放肆起来,伸手试图来摸她的脸,嘴里调笑道:“不愧是梁国的皇后,长得倒是漂亮,那小皇帝栓得住你么?”
赵曳雪只盯着他,尔后声音轻软地开口,用大昭话道:“你要上来么?”
那人听了果然欣喜若狂,迅速爬上车来,伸手去扯赵曳雪的衣裳,谁知才扯到一半,就感觉到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尖锐的刺痛传来,总算令他发昏发热的头脑清醒过来。
他面露惊恐之色,骇然道:“你、你要做什么?”
赵曳雪很平常地看着他,道:“你刚刚要做什么?”
说完,手上微微用力,匕首锋利的刃尖又刺入了一些,几缕鲜血渗了出来,她的手并不是很稳,带着几分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手刺穿对方的咽喉。
那人更是恐惧了,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紧紧贴着车壁,嘴里还狡猾地辩解道:“不是、不是你要我上车的么?”
赵曳雪神色平静,她的眸子幽深,如浸在寒溪中的墨玉子,清冷而淡漠,道:“我让你碰我了吗?”
话毕,她毫无预兆地反手一刀,用力刺入那人的手掌,鲜血顿时汩汩流出,那人大声痛呼起来,赵曳雪利落地拔出匕首,又抵住他的咽喉,冷冷地看着他,再次问道:“我让你碰我了吗?”
刃尖犹带着血迹,一滴一滴往下淌,那人生怕她一刀子扎过来,吓得魂飞九天,不敢再狡辩,只疯狂地叫道:“没有,没有!”
他痛哭流涕,哀嚎震天,很快就引来了其他的士兵,见此情景,皆是惊叫起来,赵曳雪却十分从容镇静,转头看着他们,用大昭话厉声道:“我虽是阶下囚,但并非娼妓,纵然是你们尊贵的昭太子,也不能这般辱我,玉石俱焚四字,想必你们都是听过的。”
那士兵仍旧在嚎哭,众人哑然无语,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男子声音沉沉地道:“怎么回事?”
众士兵这才回过神来,见来的人竟是北湛,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北湛望着车上,女子坐在血泊中,殷红的鲜血染透了她的裙摆,大片斑驳,怵目惊心。
但是她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做了一件寻常的事情,而不是在用刀子抵着一个人的喉咙,随时要夺走对方的性命。
赵曳雪与北湛对视片刻,忽然放开了那士兵,抬手将染血的匕首掷在地上,正巧落在他的面前,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北湛低头看着那把匕首,刀刃和柄端都沾满了鲜血,上面缠着的络子虽然已经褪了色,却仍旧眼熟无比。
是许多年前,他亲手送出去的那一把,作为少女的及笄礼。
受伤的士兵连滚带爬下了车,如同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听见昭太子冷冷地道:“他是谁手下的人?”
有人答了,北湛面如寒霜,声音阴沉:“按照军规处置,另加八十军杖,以儆效尤。”
说完,他俯下身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捡起那一把匕首,丝毫不在意上面的血迹,转身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下,背对着赵曳雪,低声道:“随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