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问她。
其实只要宗谷祐希非常坚定地说“有”或者说“我讨厌你”，再或者说“我就是不想跟你交往”——总之，只要她狠得下心，往迹部景吾强烈的自尊心上来那么一刀，他绝对会立刻松手，然后跟她道歉说“是我冒昧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
问题是宗谷祐希根本狠不下心。
而且她怀疑，迹部景吾很清楚她狠不下心。
仿佛他对她再了解不过了，甚至知道她并不讨厌和他这样“亲密”的接触。
因为其实她只是……害怕而已。
就像每一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变得胆小那样。
同时又害怕着这种陌生的情绪。它让她的脑子变得黏黏糊糊，让她的情绪变得纷乱不堪，让她的选择充满矛盾的心理。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而你是个连学都没去上反而因为出勤率不合格被降了一级、天天缩在房间里打游戏的人的话，你一定会拥有这种情绪。
宗谷祐希没有说话，直到感觉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迹部景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她，拿出手帕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手里的丝绸会伤到她的皮肤。
宗谷祐希能感到轻飘飘的丝绸被她的眼泪沾染之后变得沉重，会短暂地与她的脸颊轻贴，像是许多个带着凉意的吻。
一边擦拭她的眼泪，迹部景吾一边问：“你讨厌我吗？宗谷。”
他问得很郑重，仿佛她接下来的话，会决定某一物种是否可以继续存活在这个星球。
她立刻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宗谷祐希不知道怎么回答，没忍住抽了抽鼻子，然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流鼻涕了。
“居然哭成这样，真是不华丽。”他把手帕摁在她的鼻尖上捏了捏。
在这一刻，报废不仅是迹部景吾昂贵的手帕，还有宗谷祐希薄如纸的脸皮。
虽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但她又想要蒸发了。
她白着脸，僵在原地望着他，目光空洞洞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迹部景吾叠了叠手帕，换了翻出新的一面，又抓着她擦了擦鼻子，“哭也是你笑也是你，流鼻涕的也是你，我都很喜欢。”
“不过你要是能多笑笑就更好了，不管有没有在我面前。”
“再问一次，宗谷祐希小姐。”
他顿了顿，宗谷祐希听见他的呼吸声暂停了两秒。
“你是喜欢我的吧。”
天地旋转起来。
宗谷祐希低头盯着鞋尖，试图让自己站稳一点。
“喜欢的……”
然后又看见少年的胸膛起伏。
他深呼吸，弯下腰，去找她藏在刘海底下的眼睛。
“那么可以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交往的事情吗？”
“不用立刻回复我。”他的发音很清晰，一字一句地都能确保它们准确无误地在表达他希望表达的含义。
“你可以拒绝任何人的追求。这是你的权利。”
宗谷祐希看见他如同万花筒般绚丽的湛蓝瞳孔，以及落进其中、低着头与他对视的自己。
“好……”
她听到振翅的蜜蜂，低语的花丛，卷过如洗碧空的风，鼓噪的心跳，以及自己声音小到几乎无法震动空气的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