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岑越人把窗帘拉开，骑士般半跪在他面前，替他做了决定。
他的队长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握着他的手，说走吧，你太累了，我们去过一段普通人的生活吧。
当然，这段就没必要跟沈老师说了。
“现在呢？”沈老师又回到谱子上，从头开始弹。
祁路遥入神地听，半天才开口：“该怎么改就怎么改。”
沈老师大笑起来。
祁路遥也跟着笑了：“我也搞不懂当时为什么那么讨厌改谱，这几年我自己改自己，改得我都麻木了，还巴不得有人能给我点意见呢。”
窗外树影摇曳，阳光炽热的洒进来。
练习室另一半，几位同组的组员已经在练走位了，为了不打扰他们，外放的音乐调得很小声。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彼此也只是停留在萍水相逢的友好上，祁路遥还是想象了一下，等到节目彻底结束的那天，大家一起唱起这首歌的样子。
也许比起跳起来触摸天空，它也将代表分离吧。
“你长大啦。”沈老师收起谱子，拍拍他，“之后要让周围的人幸福哦。”
祁路遥说会的，用力抱了抱沈老师，将她送出门。
等人走远，他门一关，刚回头，屋里炸了。
“祁神祁神！是主题曲吗！”
“草，这不像你！！！虽然你们前两个舞台也不像你。”
“祁神我可以说话吗，我想要节奏再快一点的，要能把跳舞跳得不行的那群人筛掉的那种。”
“去你妈的，老子觉得刚刚好！就这个拍！但是那啥，key太高降点儿呗。”
“没听清，再来一遍吧祁神，另外降key加一票——”
祁路遥：“……”
谁爱改谁改去。
***
下午祁路遥被拉去拍了个广告。
staff里有个雀斑很多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似的，半张笑脸也没有，还喊他“喂”。
祁路遥倒也不至于跟她争论什么，第二次被叫“喂”的时候就当没听见了。
结果这女孩居然一跺脚，喊了声：“路遥！我叫你你听不见吗！”
祁路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句国骂憋在嗓子里，差点就漏出来了。
化妆师也很尴尬，手抵着他的脸，配合地给他补妆。
几秒后，那女孩又喊了一声。
“叫我？”祁路遥忍不了了，冷着脸回头。
“还能叫谁？”那女孩莫名其妙地露出委屈的表情，“这个道具需要你来确认下高度啊，我都喊你好几遍了！”
祁路遥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那是个很高的假油漆桶，因为他要撑一下跳上去，得裁剪好高度。
雀斑女孩默默退后一步，祁路遥看都不看她一眼，借力轻松跳了上去。然后默默下来，回化妆师那边。
“还可以嘛，”女孩在他身后道，“不然白长这么高了哦？”
祁路遥：“……”
他脚步停住，转身：“你认识我？”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雀斑女孩惊讶道，“谁不认识你啊，我六年前就认识你了啊？”
“我、”
祁路遥难得感觉无语，憋不出后半句，决定不再试图跟她交流。
回到化妆师那边，祁路遥皱眉问：“那人有病？”
化妆师表情困惑：“我今天第一次见她诶？但我看导演那边没说什么，肯定不是混进来的，有可能是赞助商那边的人吧。”
“可她在打杂。”祁路遥说。
“嗯……赞助商那边怕我们太辛苦派来的打杂人员？”
祁路遥无话可说，在接下来的准备工作里又被她莫名其妙提了几个要求，心情越来越烦躁。
场景搭建做到六点多都没完，但摄像组那边另有任务。按照日程表，导演说明天早上再继续。
祁路遥只经历过不浪费棚子连夜赶工的情况，没见过十八点下班第二天再来，着实很不习惯。
他换完衣服出去，迎面碰上化妆师，就和她顺路走了一小段。
“我刚听了个八卦，”化妆师小声说，“就刚刚那女的，好像是赞助商那边一个经理的亲戚。说是你的粉，特地找关系进来的，职位就是场务。”
“哈，”祁路遥震惊，“那是粉？我以为她跟我有仇。”
化妆师捂着嘴笑起来：“好像是有点奇怪哦？不过有时候是这样啦，小姑娘对喜欢的人又爱又恨，觉得你很帅又讨厌你不理她……”
祁路遥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不该是粉丝的心理吧，他可没要跟粉丝谈恋爱。
说谁谁到，还没说两句话，前面一拐弯，祁路遥差点跟一个人贴脸撞上。
站定一看，不就是这位“粉丝”。
“你怎么都不等我啊！”雀斑女孩还是很生气的样子，“我之前等你那么久！”
祁路遥：“……”
祁路遥后退一步：“你喝酒了吗，能不能清醒点。”
雀斑女孩登时委屈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今天早上八点就来了，搬了好多东西，手都搬红了，你下午才到！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连五分钟都不肯等我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祁路遥冷下脸：“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你居然还敢报警！？渣男，你抛弃我那么多年，我都没有恨过你，你现在居然这么对我——”
雀斑女孩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眼下到脸颊一带红彤彤的，额头也冒出汗来。
祁路遥皱眉，朝贴着墙站的化妆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找人。
化妆师点头，跌跌撞撞跑了。
“你还敢看别的女人！”雀斑女孩突然提高声音，近乎尖锐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了！不要我了是吗！”
我不要你，因为我还想要命。
祁路遥不合时宜地想了个冷笑话，气得想笑。
这年头怎么什么神经病都往跑，还敢往剧组塞？是觉得他很好说话是吗？
“这位女士，你听说一句。你也许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做梦可以睡着了做，不要睁着眼睛。”祁路遥压低声音说。
“没有关系？”女孩后退一步，泫然欲泣，“我喜欢你这么多年，这些感情，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祁路遥已经不知道她的神智究竟是不是清醒了，一方面完全无视距离感，一方面在描述感情的时候又明显回避他的视角，只强调自己的付出。
妄想症还没病入膏肓或许就是这样？
“不在乎。”祁路遥烦得很，不想陪她演，冷冷说。
女孩眼神呆了呆，也许是这个回答不符合她的想象，令她混乱了。半晌，她忽然哭叫起来：“我知道了！你和狐狸精在一起了是吗！那个狐狸精！她就会勾引男人！”
祁路遥暗骂一声，我身边只有傻狗，哪里来的狐狸精。
就算都是犬科也不能这样随便代吧。
“你会后悔的，她根本不能给你幸福！”女孩嘶声道，“她一身骚味儿，她是污泥里出来的脏东西，她会把浑身的晦气传给你！狐狸精，我诅咒她，我诅咒她不得好死——”
操。
祁路遥一把抓住女孩衣领，将她一把推到墙上，摁住脖子。
女孩出不了声，眼神惊恐，不断挣扎。
“收回去。”祁路遥声音发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神经病这么生气。
但他忍不了。
谁他妈爱脾气好脾气好去吧。
这时化妆师带人来了，一群人一拥而上，混乱地将他拉开。
祁路遥手指发僵，半天才被掰开，放过了那道可怜的衣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蔡导一个头两个大，耳边还萦绕着女孩魔鬼般的哭声。
女孩肯定是说不了话的，蔡导只得将目光投向祁路遥。
祁路遥感觉仍然眩晕着，呼吸略微急催，眼里根本看不见蔡导，伸手指着女孩。
“我让你收回去，说撤回，说。”祁路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