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看着周封故只放了一张白卷子和三根笔的空荡荡桌面,低声问:“你需要草稿纸吗?”
周封故右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侧头看向陈时,很轻微地笑了一下:“要啊。”
陈时埋头从抽屉里抽了一张草稿纸出来,没握紧,被风吹到了二人中间的地上,她正弯腰要去捡,却和同样低下身来的周封故鼻尖相擦。
陈时下意识往后倒,差点失去平衡,又被周封故箍住手腕,拉了回来,额头磕在他肩膀上。
距离太近了,陈时的脸再侧一些就好像可以闻见周封故衣领的洗衣液味道,少年皮肤下自带的热度辐射而来,她没忍住悄声问:“你怎么会来我们班?”
寂静的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只有翻阅书本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而他们低着腰在桌面之下私语,各自捏着草稿纸的一端,忘了放开。
周封故刻意又隐蔽地往陈时那边靠了一些,回答:“等你做完题就告诉你。”
这次刘易给的卷子仍然难度很高,不少人边做边忍不住叹气,像在为自己未来的三年连海学习生活提前忧虑,陈时基本上把它当成高一期末考考题来做,基本上解题思路都是那几种,做了无数遍之后自然也还会记得。
这一次,陈时依旧是全班最先做完卷子的人。
下课铃刚响,陈时盖上笔帽,转头问:“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周封故还差最后一题,他列算式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把头微微一侧,抬手托住陈时的下巴,手指的温度包裹住陈时的下巴尖,而周封故很轻易地将陈时的脸回正,回了一句:“自己找叶树玩会儿,给我五分钟。”
还有两道题没做的叶树:???
“嗯……所以你来一班,是因为三班有个人之前跟十三中那边的人有过矛盾,老师怕你们打架,就把你赶到我们班来了?”
陈时总结了一下周封故敷衍的解释,将信将疑。
这时已经到了晚饭休息时间,众人都往外面赶,而周封故起身,很随意地点着头,表情上看不出一点这解释的可信度,“对啊。”
陈时依旧坐在位置上摇头,没有给周封故让路放他出去的意思:“我不信。”
在嘈杂的环境之中,周封故背靠窗,也没有急着出去,低眼看着陈时,“那我换一种说法。”
周围座位上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周封故缓缓开口,调换成另外一种,他最为擅长的欺骗方式,“我想见你,所以我来这了。”
你信不信。
晚饭后接近六点,初夏季节,太阳刚落山,叶树走进小卖部,还没打开冰柜便被身旁来人抢了先机。
周封故率先打开冰柜的门,拿了两听可乐,递给叶树一听,先入为主地说着:“不客气。”
叶树:……
二人走出小卖部,并肩而行的高挑个子引来一些女生的回头,叶树好久没和周封故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嘴里的话绕了几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问了句:“孔姿回去了?”
“嗯,她最近闹着要出国,连海应该是不会来了。”
“你来一班,也不是因为你那个什么老师怕你打架的烂借口吧。”
周封故神色不变,“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呢。”
叶树喝了一口冰可乐,随后接话:“三班化学老师是你爸,不过以后反正也要在连海三年,你也躲不了他一辈子吧。”
周封故很明显地嗤笑了一声,转过来带着警告意味地看着叶树:“有些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叶树感觉像是有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灌可乐也咽不下去,“这么多年,你让我们管你的事情了吗?当时一声不吭就跑得远远的,现在不打招呼就回来了,你倒是爱怎么样怎么样,想去哪就去哪,你有把我当过朋友吗?”
周封故没说话,照样往前走着,而叶树听到很轻的一声:“抱歉。”
叶树叹了口气,跟上去继续说着:“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消化,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如果你不想我插手……”
周封故很快地插了一声:“不想。”
“行吧。”叶树自暴自弃地妥协,“那陈时呢?陈时插手你会怎么样。”
“为什么提她。”
“周封故,你当我傻啊,还真以为她是你表妹?”叶树翻了个白眼,“你看向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周封故。”
空旷的广场上习习晚风吹过,周封故仰着头看向天空中鸟群后方,那只挣扎着往前赶的掉队夜鸦,他用了力单手捏瘪喝空的饮料罐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不论是谁,都不行。”
叶树不是第一次对周封故有这种强烈的距离感,幼时的周封故也总是这样,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却总在拿到满分试卷或者领奖时笑得肆意张扬。
过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没有人可以成功完全打开他的内心世界,即使陈时是那个他可以做出那么多例外的对象,原来也还是不行。
而叶树不明白的是,陈时从来没有期望过哪一天,可以得到周封故的妥协与让步。
风刮过草地,故意绕了无数圈才让叶子和自己一起飞舞,但风只是陪叶子飞过很短很短的一段弯路,叶子离开风之后,无论是继续飘扬穿过云层,还是缓缓下落贴近湖面,它注定有属于自己要独自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