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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寿将尽(2 / 2)

“先生慧眼识珠,远远一看就能发现寒舍这件镇宅之宝,但我想,这宝贝应当是要送给太太用的吧?”

他笑眯眯地把净瓶转了方向递到唐小仙的面前,解释说这瓶子里装的是九重天上的银河活水,生死人、肉白骨,凡人若是喝了,便能延年益寿、不死不伤。

唐小仙恍然大悟,她虽然不知道允安在门口是怎么一眼就瞧见了这东西的,但她明白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对允安来讲,是真的会有诱惑力的吧。他们两个互明心意、生死相许,却从没有正经地在生与死这件事上达成过共识。或者说,每一次提及生死,都是唐小仙在单方面做决定,至于允安,他是神仙嘛,生死早应该看淡了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全是如此。

她在那里一通胡思乱想,允安便先开了口:“原来如此,这九重天居然把银河都占了。也罢,老板,净瓶里的这点水你开价多少?”

前半句听起来似乎对这水并不满意,后半句却又势在必得。店主眼珠子一转,殷勤地将净瓶重新放回锦盒内,将长衫一遮,冲着允安伸出了一根手指来。

唐小仙不理解为什么这位古人不能大方开价,这一根手指在两人间晃来晃去,是要一块金子还是一个铜板?抬头去看允安,发现他好像也和自己一样不解其意,那老板无奈,只得咬咬牙爆出了价格。

“一滴神血,换一瓶活水。先生,划得来呀!”

唐小仙彻底愣怔了,呵,敢情还是一家做皮肉生意的黑店!剥皮拆骨、吞肉嗜血,连神仙的注意都敢打!

她立时就要跳起来和人理论,店家却已经在同时不着痕迹地飘出了老远,腆着一张精明的笑脸向她告罪。

“先生夫人莫急!且听在下一言!”

他躲得老远,解释的时候却很痛快,一股脑儿地把来这里购物的妖鬼神仙们的秘辛之事全都抖搂了出来,简而言之一句话——要你一滴血而已,旁的小仙来办差,为了能买一件厉害的法宝、坐骑,砍胳膊砍腿也是有的,毕竟还能长出来的嘛!

话没说完,被唐小仙啐上一口,转头便护着自家允安赶紧离开,生怕他晚走一步就要被这黑心的店家多薅走一根头发。允安瞧着两位剑拔弩张,没着急着下判断,反而是朝那锦盒抬了抬手,里头的净瓶就晃晃悠悠地到了他的手心里。

店主跳脚,一边打开自己的百宝袋挑拣武器,一边做好了随时攻击的武斗姿势,生怕允安是要入室抢劫。允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将那净瓶好一番把玩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银河活水,今非昔比了。什么延年益寿、不死不伤,全是假的。”

净瓶嘭的一声落回了锦盒内,心疼地店家赶忙抱着盒子往里间逃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埋怨:“呸!你个无名小仙,懂什么银河活水?没银子还敢来逛商行?看你那姘头阳寿将尽,我这才好心拿了宝贝来卖与你的,在那里装什么大神仙……”

若换作以往,这店主话说不完应该已经被允安就地诛灭了,可这会儿因为一个传送法阵,他们已经在和店主翻脸的同时被强行送出了店外,而这家“平安行”也眼睁睁在两人面前消失于无形了。

唐小仙琢磨着措辞想要安慰安慰允安,却见他神情疲惫淡漠,似乎没有要寻找店主复仇的意思,这才暗暗放下心来。没想到,下一刻,反而是允安犹豫片刻,一把将唐小仙搂在了怀里。

“小仙儿,你想做神仙吗?我是说那种可以立地成仙,真正永生的‘仙’。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办到。不要听旁的人乱说话。”

唐小仙脊背一僵,突然了悟:“允,允安,刚才那店主的话是真的吗?‘阳寿将尽’的凡人,就是在说我?”

与日月光决战的前夕,允安为什么非要亲自下一趟黄泉?为什么偏偏要把一个身为凡人的唐小仙时刻带在身边?如果是因为唐小仙阳寿将尽,随时都可能死翘翘的话,这些事情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唐小仙的脑袋嗡嗡作响,她知道凡人寿短,自己不可能永远陪在允安的身边,但她从没想过这一生的尽头居然就近在眼前了。

“我,我觉得那老板多半是在说谎呢!允安,你别上当受骗了!”

她被允安箍在怀里,努力地想解释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部分花神的力量,每天都感觉精神充沛,即使不能延年益寿,也绝不会随时嗝屁!允安却不肯让她挣脱出来,只紧紧抱着她,抱得胳膊和胸口一起颤抖。

“别说了!别说了!唐小仙,就是因为那花神的力量,你再做不了凡人了!”

按照允安的说法,花神之力的继承对唐小仙而言本质就是凡人修仙,那要靠强悍的体魄、深厚的修炼和天大的机缘,三者缺一不可。即使有允安悄悄地从旁协助,让唐小仙的身体不再有承受神力的痛苦,他也不能够悖道逆天地生造出另一尊“凡人神”来。

允安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呢?唐小仙猜测,大约就是在求婚的那天吧。她拒绝了允安的婚礼,允安盯着她看了许久,却只说了一句“怎样都好”,应当是在那个时候,允安终于能瞧见了她的命数——一个阳寿将尽的短命相。

唐小仙最怕允安哭,这会儿落在她脖颈里的眼泪就变成了烙铁,上刑一样地烫着她的心肝。可她不能答应允安去做神仙,唐梨花从小就告诉她什么是天命恒常、不可悖逆,允安明明没有“造神”的本事,却非要冒险助她成仙,那结果,不言而喻,无非就是一命换一命了。

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哄孩子一样去回抱着允安,让他相信奇迹,相信唐小仙就是那个能有“天大机缘”的幸运儿,允安却不肯再上当受骗。

“小仙儿,你不明白,神仙道法最是无情。如今的死局,你做不了仙就得烟消云散,连轮回都没有了。原先你说,如果你死了我不要伤心,转成猫猫狗狗、小花小草,我也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可我做不到啊!”

所以,他一直心甘情愿地被唐小仙隐瞒,也一直在想尽办法为她找一条活路。

唐小仙终于又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花神之力仿佛为了应景,又开始在她的身体内疯狂乱窜了起来。她虽然疼,但还是努力扯了个笑脸,她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又伸手去慢慢地摸了摸允安的脸。

“好允安,我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听我的,你别难过,先把你这轻浮浪荡的□□虚像收一收,带我去见你的本体吧!即便是要死,我也得和你完整地、好好地再见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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