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直奔后山,遇见三叔家的娃仔,看着他就一通嘲笑:“啊呀这是又要去捣鼓那块半死不活的地了?要不要把我家那块地旁边给你一拢沟种点黄瓜冬天填下肚子?”
楚与懒得搭理他。
三叔家的孩子比他小,今天十二,刚上初一,性子随他妈,尖酸刻薄,势利眼。
他这一喊,把他妈也喊出来了,看着楚与骑三轮拉着肥料往后山去,也笑:“别管他,他爷俩也就剩那块地了,再不努力努力,就只能当墓地了。”
楚与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冷漠中带了怒气。
楚远山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妈拉他往回走:“也就能窝里横,早晚跟他爹一样。”
上坡路难骑,楚与下来推车上去。
他爹不争气,喝酒懒惰不务正业,媳妇守不住孩子也不管,于丈夫于父亲都不是称职的。
但是他妈当年可以怨,他可以怨,别人不行。
何况他不怨。
爸妈给他带到世上,有手有脚,长的帅脑子又好,这样就够了。
隔壁好多孩子,爸妈都没有,他最起码还有爸妈叫,已经够幸福了。
爸爸不争气,他来。
下过雨的上坡路沟壑更深,两袋肥料二百来斤,楚与费力往上推,额头有了薄汗。
眼看费劲巴拉才爬了一半,打算找块石头掩一下车轱辘再接着往上爬,车子突然轻了起来。
他回头,看见谢荀双手推在三轮车后面,跟发电机似的,轱辘溜溜的往前走,楚与一点劲都没使上。
“你怎么跑这来了?”楚与问他。
“跑步。”谢荀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
跑步?楚与看看这荒无人迹坑坑洼洼的后山不信:“鬼才信。”
谢荀心里忐忑,这个平时没人来的地儿巧遇,确实说不通。
接着听楚与眼皮一转:“你不会是又要打我家后山这块地的主意吧?说吧,要种啥。”
其实他挺高兴,正愁没啥谢荀能用的呢。
能用他点啥他才好意思去蹭点好吃的啊。
谢荀抿着嘴角点头:“嗯,想种点菜。”
“这地儿种菜养不活,你上去就知道了。”楚与感觉不是他推车,是车推他。
这小子劲怎么这么大,大力水手生的吧。
不大会就到了山头,谢荀眼神亮了一下,这地比他想的要大。
整个山都空着,连树都没有。
而奇怪的是相隔不远的地,郁郁葱葱,装满了庄稼。
他这块就像被土地公公遗忘了似的,干巴巴,寸草不生。
“这地以前还能种点大蒜,等我爸接手的时候就什么也长不出来了。”楚与蹲在地上抠地面。
刚抬头,妈呀一声:“你干啥呢?!”有病啊!”
他赶紧站起来冲到谢荀前面,二话不说一手掐着他的嘴把头往下一按,使劲拍他后脑勺:“你有病啊!吃土!”
刚回头就看见谢荀抠了把土往嘴里放,把楚与吓坏了:“这是被你家猪附身了咋的,赶紧喝水。”
楚与解下裤腰上挂着的保温瓶,掐着谢荀的嘴就往里灌。
谢荀被他反应弄得一懵,下巴是他的手,抬眼是放大的小脸,还能看见他脸上焦虑的神色。
他目光柔和,咕噜喝了几口水,才发现用的是楚与的杯子。
等见人没事,楚与跳脚了:“谢狗你是不是又要坑我!”
老耍阴招,来他家后山吃土,荒无人烟就他俩人,要是出事他找谁说理去?
“咸的。”谢荀看了他保温杯一眼,低头抬了下下巴,指了指地。
“啊?”楚与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要你看?”
“土壤盐渍化。”谢荀看他。
楚与不说话了。
村里土地出现问题,大多土壤酸化比较多,而相反的土壤盐渍化,很少有人关注和讨论。
他爹也曾试着按照土壤酸化尝试,都做了无用功。
楚与买了书,认真琢磨几天,总结出这个有点陌生的词。
这块地中间,日晒的时候上面会有白霜,看起来像盐,土壤盐分高,大概率是因为过去施肥留下隐患,磷钾过量,农作物吸收不完,土壤消化的能力又有限,只能留着土壤中,多种分解后的离子相结合形成了盐分,造成土壤板结。
这些是楚与看了几天书,最接近的可能性。
但是谢荀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楚与纳闷了,问他:“你之前学的是不是不太对劲?”
谢荀没说话,看了眼他拉回来的微生物菌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