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多言,刑部郎中反倒对他说话。
“刘公子。久闻大名!”
刑部官员都是法家,至少是兼修法家,刘知易在太学里激辩嬴悝,在法家一战成名,在京城的法家弟子,没有不知道他的。
“不敢,不敢!”
刘知易拱手谦虚,他再怎么拉风,也只是一个白身,对方是官身,客气一点好。
郎中道:“不知刘公子以为,此案该如何判?”
郎中竟然询问刘知易的意见,显然这是他请众人来后堂的原因,这是打算和稀泥了吧?
刘知易猜测着。
回话道:“大人。此案中有蹊跷,既然没有充足证据,就该释放无关人等。”
大夏律例中可没有疑罪从无,也没有保释、假释条款,没有定案之前,无关人等想关多久,就关多久,很不人道。
郎中摇摇头:“此案牵扯太大,本官做不了主。不过本官也是法家门徒,学法护法,一定不会枉法。待禀过尚书大人后,本官会上书请求重审此案。”
学法护法原则,至少在口头上,已经成为法家的信条。
不过刘知易相信郎中的诚意,这件案子背后有牵连,事前他都不知道。可是案子现在已经公开,显然是一件奇案,对于法家弟子而言,对这种案件很痴迷,对于刑部官员而言,这种案子可以让他们成名。所以这对刑部郎中是一个机会。
刘知易拱手:“大人秉公执法,让人感佩。”
客气一番后,郎中交待众人,不要意气用事。这也是目的之一,担心这几个愣头青,会继续闹事,今天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万一他们跑去告御状就麻烦了。先把他们稳住,给重审此案创造机会。
众人答应下来,然后郎中端茶,这是送客了。
众人告辞离开。
等了三天,终于传来刑部要重审汴媪案的消息,派衙役传讯众人。
刘知易再次上堂,依旧为“楚儿”辩护,认为她没有杀死汴媪。
审案的已经不是刑部郎中,而是刑部尚书,郎中和侍郎会审,坐在两边。堂下还坐着一个穿着金吾卫铁甲的中年官员,汴媪果然跟金吾卫有关,他们派人来监察。
刑部尚书开审。
“谢大人,你等四人以为,汴媪案有蹊跷,仗义上诉,本官很欣慰。”
先说好话,刘知易马上感觉今天这个案子不好审,后面恐怕有恶言等着。
果然刑部尚书话锋一转:“本官已经查证,汴媪宅中血迹,与漏泽园坟中死尸血迹不同,并非一人。但是楚儿谋杀汴媪,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且凶犯本人供认不讳。楚儿杀人,铁证如山。且楚儿乃汴媪养女,杀母,罪加一等。楚儿罪不可赦!”
刘知易皱起眉头,竟然直接要审谋杀案了。这是幕后势力施压,要尽快结案吗?他最怕的政治干涉司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而且刑部尚书一开始,就将楚儿定为杀母,完全不留余地。封建社会,杀父母跟杀旁人有更恶劣的性质,属于十恶不赦的范畴,哪怕大赦天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也不会得到赦免。
刘知易脑子里开始快速思考如何应对,楚儿刺杀汴媪,这件事确实铁证如山,但不能将楚儿跟汴媪的关系定性为母女,青楼行业,老妇养女儿目的是为了让女儿赚钱,尤其是汴媪,她养女儿都不是为了赚钱,真正的目的可能是培养杀手,但这不能拿出来说,明面上的目的,是经营产业,她养女儿是为了出租,这是简单的商业关系。说句不好听的,汴媪养女孩,跟农民养牛羊没什么区别,女儿只是她的工具。
刘知易马上反驳:“尚书大人容禀。风尘行业养女孩,名为母女,实为主仆。”
青楼老妇养的女孩,都是买来的,因此这个说法合适。
尚书点头接受,或许他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给对方留下辩驳的空间,跟菜市场上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套路差不多。
“恶奴杀主,同样罪加一等!”
结果相同,谋杀本就是死罪,从轻发落,也不过缓刑,秋后问斩,罪加一等,那就可以马上行刑。尚书受到了幕后势力施压,只想尽快结案。
刘知易能接受,只要不是定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可以通过辩诉,找理由将案件拖延一阵,争取秋后问斩不难,这样就有了时间,慢慢找汴媪,找楚儿,甚至查明此案。
可是有人无法接受,突然站了起来。
徐介大声道:“大人容禀。关押在牢里的,并不是汴媪假女楚儿,而是江南王铄。”
徐介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刑部诸位官员,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审理此案,是因为此案中牵扯到了一个进士,正是那个王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