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遇一只白金钢笔握在指间,签字的笔触行云流水。
他的眸光里永远都有一股精锐的气势,仿佛目之所及,任何形式的敷衍都无处遁形。
代班助理候在旁边待命,大气不敢喘一下。
都说江总是业界出了名的工作狂,此前他也只听闻,现在是真切体会到了。
刚结束一场国际视频会议,短短半小时,十份报告就被他打回了九份。
一点糊弄都不容许。
豺狼虎豹,名副其实。
江辰遇翻开最后一份报告,扫过两页。
没一会儿,他英气十足的眉宇间明显浮现厉色。
他拧眉,丢开文件夹。
“全部重做。”
语气威严,不容置疑,毫无情面。
代班助理连忙应答,悄悄替集团的领导们抹把汗。
江辰遇摘下金丝框眼镜,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忽然间他想到什么,指尖微顿。
他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那位小朋友,要用正确合理的姿势玩手机。
江辰遇伸手取来一旁的手机。
一声提示音,微信恰在此时进来消息。
小哭包:我有一个朋友。
江辰遇垂目看了眼她一贯无章法的前奏,不经意收敛起眼底严厉。
一分钟后,他收到后续。
小哭包:以前爸爸妈妈都对她很好,但有一天,他们突然都有了自己的家,慢慢地,她就觉得自己好多余,后来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她很失望,赌气离家到很远的地方好久好久,现在她想回来,又怕回来了也是一无所有,你说她该怎么办啊?
江辰遇眸光逐渐深邃,慢慢搁下右手的钢笔。
代班助理极有眼力见地问:“很晚了,我安排司机送您回家吧?”
静思片刻,江辰遇起身走向落地窗。
嗓音淡淡微倦:“不用,你可以下班了。”
全景式落地玻璃窗,明净透亮,一尘不染,能将这座城市最繁华美丽的夜景尽览无遗。
代班助理离开后,宽敞的办公室只有江辰遇一人。
他站在落地窗前,垂目聊天框,微澜的眼底比方才批项目报告时更多一分沉浸。
……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夜。
有人还在公司埋头加班,有人要早起已在被窝沉睡,一样是为生活打拼,但各有各的甜和苦。
沈暮还在阳台,身影单薄。
长发被风轻轻吹动,黑夜保护着她眼眶的微红。
手指每按一键都是在撕扯伤疤。
沈暮屏息输入:其实她也觉得,本来就没人有义务要对你好啊,不喜欢了就冷漠,好像没什么错。
说完,沈暮慢慢放下手机。
隔着琳琅灯火,她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那里可能是无人的荒漠,寂寥清冷,但不曾对这边的热闹造成任何打扰,如她一般沉默。
她开始想。
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国的必要……
数秒后,手机一声振动,止住了她逐渐敏感的思绪。
沈暮垂眸,目光落在发亮的屏幕。
hygge:小孩不用懂事。
不知怎么的,沈暮鼻头一酸,红红的眼眶顿时朦胧起水雾。
终于一颗小珍珠滚落下来,“啪嗒”打在屏幕上,碎了。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而已。
却让她封藏一肚子委屈的漂流瓶突然裂开宣泄的缝。
眼泪不受控地连掉几滴后,沈暮抬起手背擦掉湿痕,低头把手机捧回眼前。
她还不能轻易释然:你也觉得她死乞白赖对不对?自私狭隘,一点都不听话。
hygge:别太乖。
hygge:那不是错。
hygge:迎合和取悦自己是小朋友的天性。
他有如肩膀坚实的骑士,温柔可靠,在耐心地安慰她。
沈暮吸吸鼻子: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hygge:某种情况来说,她可以永远都是小孩。
沈暮抹了下湿湿的睫毛。
敲出来的字都像是带着哽咽:什么情况?
hygge缓缓说: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么。
一个跳脱的问题。
沈暮闷在喉咙的哭腔都愣了会,才转过弯。
她的反应有点纯涩: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