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她就知道。
沈暮娇柔的眉眼间纠缠郁闷:“可我觉得自己有了动机,跟他聊天的目的都不纯良了,好像有种……偷窥他隐私的企图。”
“这有什么,很正常,别有心理负担。”
“真的?”
喻涵扬着尾音“嗯”了声。
不以为然道:“都说短期的高频聊天会产生暧昧,都四年了还对人家一无所知,你这新鲜感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包包的金属扣。
沈暮低缓着声:“以前是觉得,没有知道的必要嘛。”
“那现在呢?”
喻涵抽了个空隙,好整以暇瞧她一眼:“被我点开窍啦?”
沉思须臾,沈暮感到脑袋里上百亿的神经细胞在打架。
她贴到窗边,街道的夜景在眸心飞逝而过。
眼底带着几许茫然:“我还没想明白。”
随后她又几不可闻一叹:“他说他是坏男人……”
后一句嘀咕自语,太小声,喻涵没听清,只安慰她放轻松别太担心。
沈暮低头,摁亮手机。
微信消息还停留在hygge的那句“难讲”。
她没回复。
她还不知道怎么回。
鹭白小奥迪开进春江华庭地下车库,她们在小区楼下的餐馆吃了晚饭。
偏偏喻涵是个闲不住的。
饭后溜达了一圈,她就不停嚷嚷无聊。
沈暮只能无奈,被她临时起意拉着去到汤泉会馆做spa。
///
将近22点,喧嚣的城市逐渐融入夜色。
锦檀公馆。
迈巴赫商务驶入阑静的别墅区,停靠。
到家后,江辰遇洗完澡,换了身居家服出来。
再下楼时,方硕已经安排相关人员将画放置妥当。
靠在茶几前方的背景墙旁。
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江总,您看放这儿可以吗?”
方硕刚指挥完工作人员,见他下楼,便问了句。
江辰遇徐步迈下台阶,随意扫了眼。
不大在意地淡淡道:“就那吧。”
“好的。”
方硕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装饰欧式金框的实证:“这是画展的公益证书,按照您的吩咐,是以江董的名义。”
江辰遇抬了下手,示意他放到茶几,随后去往吧台的方向。
忽然想到白日的小插曲,江辰遇顿步。
还是看看吧。
静默了会,他不慌不忙折身走到画前站定。
画布裱在原装的素雅实木框内,画幅半身高。
目光垂凝,是一副水墨油画。
能看出作者巧妙的构图和精准的笔触以及美学技巧,以油画逼真细腻的特点传达水墨意境,完全不觉突兀,反倒更多立体和真实感,别具韵味。
白天空口夸了人,江辰遇原本只是想瞧一眼到底画的什么,没想到这一眼,就让他不自觉停驻久观。
画里并非气吞山河的层峦飞瀑之景。
而是薄雾之下幽谧的小竹林景致。
白天交接黑夜的黄昏,细流涓涓,粉橙色的光影无声筛过翠枝缝隙,淌进小山亭,轻濯即将到来的夜。
写实融合写意,邈远深厚,又含蓄温情。
看到这幅画,心会不由得安静下来。
江辰遇眸色渐渐深凝。
他不懂美学,评判观感毫无专业性可言,但这幅画给他一种泛滥熟晓的错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就好像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呼吸频率。
尽管眼前轻纱朦胧,但心上人一听就知道是你。
而每个艺术家的作品,大抵都会注入这种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江辰遇有片刻恍惚。
为自己这全无依据的感知。
直到他视线锁定到画中小山亭的圆柱。
无形中有奇妙的预感,引导着他去近距离细看。
江辰遇缓缓屈膝,鬼使神差地在画前半蹲下来。
小山亭的圆柱上果然刻有字文。
虽然字与画面融为一体,隐藏得极好,但依然掩不住它的特别。
——曦。
江辰遇心中一动,微眯的修眸流露思索。
“江总,这边都处理好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方硕遣散工作人员后,回到客厅向他请示。
而江辰遇恍若未闻,嗓音低沉。
“这字,什么含义。”
方硕闻言以为是画有差池,忙上前查看,顺着他视线凑近瞧了好半天,才发现那个隐秘的“曦”字。
“呃……”
方硕哑然无言。
不愧是江总,这敏锐的观察力真是绝了。
不过他哪懂艺术家的创作意图。
方硕犹豫着说:“不如,明天我尝试联系一下作者?”
江辰遇淡淡瞟了他一眼。
墨瞳里尽是“我现在就要知道原因”的威肃。
方硕秒懂他意思,转瞬坚定改口:“您稍等。”
说罢他立刻边拨手机边往门外走。
英文口语标准。
“喂,你好,我是……”
“对,打搅了,有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好在巴黎此刻是下午三点左右,他还能直接联系上东艺展的相关负责人。
不多时,方硕就讲完了这通国际电话。
然后他反身回到客厅,向江辰遇阐明刚刚了解到的情况。
为了张扬独特个性,或是防止仿制,不少艺术家都有个习惯——
他们会在自己的作品里进行特殊标记。
可能是字,也可能是符号,从而增加作品的可识别性和唯一性。
因此,根据展会负责人的意思。
霍克教授提选的这副名为《捕捉白日的春夜》的水墨风油画,相融于画的字是为作者的私人符号。
更通俗来说,“曦”字是她的专属标识。
不出意外,她所有出售的作品都会有该标志。
听方硕解释完。
江辰遇浮在清俊面容上的神情逐渐微妙起来。
但他没再说什么,尾音沉缓“嗯”了声。
方硕离开后,偌大的别墅内彻底沉静。
江辰遇在油画前静默驻足了会,便回到二楼。
卧室只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光线不强不弱,照在床边渲开光晕,影影绰绰。
江辰遇半倚床头。
垂眸思量了会,他摸过边柜上的手机,径直拨了通电话。
响铃好半晌,对面终于接通。
秦戈音色含哑:“喂……”
江辰遇淡淡:“是我。”
须臾后,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
可能是对方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戈懒叹:“哎……知道是你,我这刚睡到七分熟,什么要紧事儿啊?”
江辰遇安静了会。
问道:“那副水墨画,还在么。”
说到水墨画,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心机的某人四年前送的,名为《春霁游图》。
秦戈含糊一声哈欠:“客厅挂着呢。”
想了想,他稍作戒备:“深夜给我打电话,你可别就是为了羞辱我吧,还是人吗?”
江辰遇没搭腔,垂着眼:“我记得画里有块岩石上写了字,大概在西南方位。”
那边懵了好一会儿。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有。”
一听江总过分笃定的语气,秦戈就知道无需质疑。
秦戈:“……”
秦戈:“你这记性也是神了。”
话落秦戈隐隐约约发觉不对。
他话锋忽而转正:“然后呢?事关尊严,你想要回去那不可能啊!别说,这画我还真挺喜欢,一看作者就是可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