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诊断实力甚至已经到了主治的级别,而他平时也是自视甚高。除非副高,否则谁来他都不放在眼里。就刚才下来的神经内科副主任钱伯耀,别人见了肯定得叫声钱老师,而他见了却只是主动叫声“老钱”打个招呼。
如果是平时叫会诊,但凡是徐佳康打的电话,下来会诊的就起码是主治水平。普通的高年资住院就算级别比他高上半级,但水平上还是会有差距,实力不对等。
这些小事儿实习生们都看在了眼里,也早就习惯了。
可现在只是来了个外院的住院医,徐佳康对待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大转变。不仅笑脸相迎,就刚才在icu,他竟然还展现出了一副学生模样在那儿静静听着,完全没有平时不服输的样子。
“我就在想小祁今天怎么忽然谦虚起来了,总感觉怪怪的。”何天勤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去骨科看看也好,能增增视野。”
徐佳康想起了那份被祁镜拿走的病历,轻轻地摇了摇头:“这要是去看去聊倒还好了,怕就怕他来者不善啊。”
“嗯?他难道是去踢馆的?”
“希望他能好好谈吧。”徐佳康叹了口气,“只不过这家伙一旦谦虚起来就准没好事儿。”
“这话倒是不假。”何天勤竟然也跟着点了点头,“之前找他做医疗鉴定后的审查问话,他也是谦虚的不行,最后把我们几个老骨头耍得团团转,硬是听了他一个多小时的戏。”
两个实习生是越听越糊涂了:敢情谦虚按在这个人身上,反倒成了贬义词?
“徐老师,你的骨气呢?”
“是啊,徐老师,你变了。”
“什么骨气?什么变了?”徐佳康乍一听还没明白,但转念一想这才知道他们的意思,连忙撩起两脚踹在了他们的屁股上,“变你们个鬼呢!快抄方,等我吃好饭就得进icu做事!”
......
现在正是医生们吃午饭午休的时候。
外科医生虽然很忙,手术不断,但安排的择期手术都会预设手术和相应的休息时间,考虑午休。所以大多数医生都会在12点前结束手术,回办公室吃饭休息,为下午的手术做准备。
因为经验和习惯的原因,医生午休的方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最常见的就是闭目养神和睡觉,趴桌子,躺沙发,睡休息室的板床成了占比最多的三类。除了睡觉之外,看书,看报,散步,甚至找病人家属一起看电视,上网,找小护士们聊天都是很不错的消遣方式。
不过今天中午,由霍志业牵头,骨科的医生办公室里安排了一次科内病例大讨论。主题内容就是19床王平石的病情分析、鉴别诊断和后续手术方案。
事情来得很突然,让大主任谢宗培有点纳闷:“这19床怎么了?”
“哦,帮困基金批下来了,手术时间定在后天上午。”霍志业看着王平石的病历夹,笑着说道,“病人的病程有些长,我就想在手术之前再开一次讨论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我还以为19床出事儿了呢,之前不是讨论过了么,怎么又要讨论?”谢宗培拿过王平石的病历夹翻了起来,“老霍啊,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谨慎了?”
霍志业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其实之前王平石刚入院的时候,骨科就在一次早交班的时候,特地腾出一部分时间进行了简单的讨论。当时的结果就是激素造成的骨质疏松,全科通过,没什么异议。
但昨晚那个电话却让霍志业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那位年轻人态度很差,但提问的角度却非常刁钻,每一个都落在了霍志业的未知领域。这些疑问就像一根根扎进他心底的利刺,越想越不舒服,但想拔却怎么也拔不掉。如果王平石自动出院,他倒是能及时调整心态,把重心放在其他病人身上。
时间一久,也就忘了。
但现在资金到位,19床能手术了,那一切就得盖棺定论才行。
病例讨论是临床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能加深对病人情况的了解,同时整合全科室医生们的临床思路,给病人一个最好的诊断和治疗方案。
医生们讨论病情,而实习生们则主要是旁听外加做些杂活。
一般的杂活就是在白色写字板上抄写病历,以及陈述病人的病情发展史。就像当初给季广浩做的会诊讨论一样,祁镜汇报病史,而胡东升则负责抄写记录。
不过外科还需要大量影像学的检查报告,如果有必要,还得动用幻灯片和读片器。毕竟一些图像,还是用这种东西来呈现比较好。
而这次讨论,霍志业并不想那么麻烦,让人抄个病历汇报下病史就行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午休有不少实习生会回自己宿舍休息,留在科室里的人并不多。霍志业只能随缘叫上两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学生,给他当起了临时工。
一位就是值班的那位实习生小史,也正巧是他手下第三小组的成员,对病人的情况有些了解,直接成了病史汇报员。而另一个则是霍志业在走廊上偶遇的,看模样还不错,就是有些面生。
“你是哪个小组的?”
“第二组。”
“第二组......”霍志业显得失望,但心里也知道这时候要求不能太高,所以还是把手里的19床的病历夹递了过去,“知道这个19床的情况吗?”
“哦,知道知道。”实习生接过病历夹,连忙答道,“是个长期激素治疗导致的脊柱压缩性骨折,过两天要出院的吧。”
霍志业一听柳暗花明,连忙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了解得很清楚嘛。”
“前两天我刚值完班,对病人还有些印象。”实习生显得很谦虚,翻开了病历夹,忽然发现里面的治疗一栏上出现了变动,“霍老师,这病人不出院了?”
“嗯,暂时不出院了。”霍志业简单解释了一句,把他带进了医生办公室,“先抄病历吧,把病人主要的病史都抄上。”
此时的医生办公室里坐了不少人,很多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骨外科医生。而病例讨论本身又和早交班不同,光靠听解决不了问题,所有人的视线都必须停留在记录板和病史汇报员身上。
这就给实习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小史哪儿做过这种工作,刚上台就被台下那些医生们看得心里直发毛。结果,在脑海里准备的汇报内容被抹了个干净。不得已,他只能求助于那位刚进来的“同僚”:“你手里的病历能不能借我看看,看几眼就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