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园?”
“鹤山公园。”
“唉......没去过没去过,我没事儿去公园干嘛。”
“听说那儿野猫野狗挺多的,你应该挺喜欢小动物的吧?”
“......嗯?你开玩笑呢?”
“那个公园很可能有问题,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去过吗?”
“肯定没去过,我现在要睡觉,别再来烦我了......”
......
胡东升捏着到手的问题在急诊留观走廊逛了一圈,本想着一会儿就结束的,谁知半途发现了新的问题,所幸一次性全问完,多花了不少时间。
“祁哥,我回来了。”
“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祁镜看了看跑进诊疗室的胡东升,问道,“结果呢?”
“看来真的是鹤山公园。”胡东升直接说了结论,然后再用论据慢慢阐述自己的观点,“公园两个月前刚建成一座动物岛,把原先普通的公园打造成了有观赏动物的小型动物园。”
“动物园啊......”祁镜沉默了片刻,问道,“他们都碰过动物?”
“那倒不是,我觉得是环动物岛的人工湖。”胡东升走到地图边,指着人民北路旁大片绿色中的一片淡蓝,“他们或多或少都碰过那儿的湖水,我觉得很有可能动物岛和湖水有联通。”
祁镜跟着他的手指看了几眼,立刻就懂了:“有点意思。”
“对了,病人里有一位还是那儿的管理员。”胡东升笑着说道,“其实不仅仅是他们三个,还有那位17岁的姑娘,就连吴擒虎估计也去过。”
“哦?吴擒虎......”
蔡萍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奇怪:“吴擒虎?是谁?也是钩体病?”
“哦,一个搞医闹的家伙,挺会惹事儿的。”祁镜笑着给他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仁和医院那事儿蔡主任听说了吧?”
“哦,就那个蛛网膜下腔出血的女司机?”
蔡萍虽然是传染科的医生,但仁和医院这件事儿也实在不小,只要人在医疗这个系统里就会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传闻:“听说闹得挺厉害。”
“那场医闹就是这家伙所在的团伙在主导,要价100万。其实家属一开始还挺冷静的,就是想要一个说法罢了。医院错了就赔钱,没错他就放弃,可惜诊断到现在还不明确,再加上别人在旁煽风点火,就一直拒绝尸检。”
祁镜说道:“毕竟入院时出血量并不大,做保守治疗应该可以扛过去。但之后的发展却有点奇怪,频繁多次的出血根本止不住,最后只能接受病人死亡的事实。”
“频繁出血?这确实有点奇怪。”
“仁和那儿说是先天性的大脑前动脉瘤破裂......”
“先天性的动脉瘤?”
蔡萍毕竟不是神经内外科的,对这些极其需要专业知识的疾病认识并不多,多嘴问两句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吴擒虎这个人罢了。不过她这儿随口问了两句,祁镜那儿随口回了两句,一来一去倒是让祁镜想到了些可能性。
“蔡主任,钩体不一定只攻击脑干吧?”
“那是肯定的。”蔡萍说道,“本来就是个几率问题,脑干损伤的症状更严重更有特点罢了,其实真算起来都差不多。”
“那如果它侵犯大脑前动脉,导致大脑前动脉炎,造成血管内皮损伤,最后大量破裂出血,情况是不是和这个女司机很像?”祁镜感觉自己探及到了最后的答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似乎也住在滨江区。”
蔡萍听着这些话,有些惊讶,不过细想想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而站在一旁的纪清、胡东升和高健可比蔡萍更热衷于这种巧合,连连分析起女司机的情况来:“她具体住的地址是哪儿?”
“听说是和吴擒虎同一个小区。”
“那为什么要送到城南的仁和医院?”
“她是公交车司机嘛,车子的路线就是往南边开的。出车祸后120直接就近送的仁和,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纪清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看向了祁镜。两人做了个简单的眼神交流,马上意识到对方想的和自己完全一样:“这么看来她这起车祸说不定就是脑出血造成的。”
“对,应该是先有的突发出血,影响了驾车操控,然后再出的车祸。”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病人的结局就和仁和没太大关系了。”
“没关系?”祁镜皱起了眉头,对他们这种判断非常不满意,“连死亡诊断都没弄清楚,这叫没关系?”
“祁哥,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胡东升有些打抱不平:“这次钩体病的症状那么不典型,还和脑梗、脑出血和黄疸那么相似,能看出来才有鬼了。我看全丹阳也就你和蔡主任能瞧出点眉目来,要换其他急诊医生,肯定按平时诊断的思路去治。”
在祁镜看来,钩体病确实难诊断,可是依然还是有迹可循的。
往往钩体病都带有些微异常的血象,然后以这种血象和神经系统症状就需要做脑脊液检查来排查脑炎。
真正的无症状者是不存在的,多少都得沾两样。就算没有血象变化,那就得有其他症状,突然出现的肺出血、黄疸、贫血、溶血等等,更有些是持续的不明原因高热伴随结膜充血和肌肉疼痛。
如果还没法想到钩体病,那也可以寻求疾控中心的帮助。
疾控中心有全套微生物的血清抗体检测,就算最后没能帮病人度过难关,至少能找到幕后黑手,给家属一个交代。
可是现在不明不白,就算在法律上医院没责任,但从家属的角度出发,还是难以理解。
祁镜缓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给仁和挑刺的时候,就算真要做检讨,那也得等把钩体传染的源头揪出来之后再说。
况且现在面前仍然有不少病例等着筛查,当务之急,他必须把这个消息传给彭建国。
“彭所长,是我。”
这时候的彭建国已经回到了所里,而他直接管辖的五支应急防控小队全部出动,速度不慢,已经离丽华小区不远了。只不过祁镜打来的这支电话彻底改变了他原来的计划:“鹤山公园?”
“所长现在应该找找公园园长,好好问问这批动物的情况。”祁镜猜测道,“我觉得那儿很有可能闹了老鼠,钩体就在老鼠和各级野生动物间来回传播。”
“我记得他们那是和人群分开的吧,又不是野生动物园,人根本碰不到这些动物啊。”
“水源啊,彭所长。”
“哦,对对,钩体就是靠的水源。”彭建国马上就想到了好几种水源污染的情况。“有可能下水道和那个人工湖联通了。”
“现在不管是怎么污染的,还是得先找到源头才行。”
彭建国笑了两声:“放心吧,动物园虽然比居民区难找,可它更容易封锁。只要围住周围的铁栅栏,守住大门,然后五支队伍全部扑上去,不信抓不住这些东西。”
“源头就靠你们了。”
“我这儿你放心,几十年动物防疫经验全在我脑子里呢。”彭建国说道,“但是人的问题还得靠你、蔡主任和疾控中心来负责。”
“嗯......”
修定了新的传染源,能极大降低再传染的风险,但摆在祁镜面前的课题依然严苛。
由于没有pcr检测的能力,想要现在就给病人真正确诊是不现实的,他只能先暂时把病人分成无关、疑似和高度疑似三类。
黄疸三例有明确病因,与钩体无关;接下去的八例脑梗里有两例是疑似,一例因为是动物园工作,所以是高度疑似。而其余的四例里,有两例是严重的肺部感染,一例溶血性贫血,一例是肝功能异常的乙肝......
这还只是急诊范围内的,祁镜的目标范围远不止一院,更不可能只限于急诊。
这场盛大的鉴别诊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