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急。”
李汉笑了笑,找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然后把话题拐了个弯,直接略过了还在讨论的房子:“本来想在大礼堂底楼等祁医生,不过后来看到讨论会的目录,我有点忍不住了。”
“是不是很有意思?”
“前几个病例确实不错。”李汉笑着说道,“就是最后那场,搞得像批斗会一样。”
“确实要批斗一下,要不然下次还会犯。”祁镜用手指戳了戳头顶的空气,解释道,“其实我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本意还是希望他们在自信的同时能足够谨慎。”
李汉点点头:“让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个拿胰岛素自杀的女孩儿,解决办法真的很精彩。”
“李先生也学的医?”祁镜喝了口服务员送来的咖啡,笑着问了一句,然后自顾自说道,“我说的这种方法比较讲究时间,一旦过了胰岛素释放的时间,再去切皮下脂肪的意义就不大了。”
“嗯,这个想法真的不错。”
男人坐在祁镜的对面,拿着搅拌棒把面前的咖啡渐渐晃出了一个小漩涡,然后又往里面加了两块方糖,笑道:“我其实更想知道死于低血糖的人,在他刚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祁镜愣了愣:“李先生原来是法医啊。”
“嗯,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写着他的名字:李汉,确实是市公安局的法医。他递完名片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致歉道:“我都忘了,你是医生,治的活人。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对人死后有什么兴趣才对,刚才是我唐突了。”
这话不错,但只对了一半。
在重生前,祁镜一头扎进临床一线,确实对人死后没什么兴趣。但重生后,他的心境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发现研究一下死后尸体的情况对临床工作也有一定的帮助。
所以平时无聊的时候,他会特地去看看法医的东西。
“我最近对法医也挺感兴趣的,不过死于低血糖的人非常少,我还真没见过。”祁镜摇摇头,“因为只要急救措施到位,低血糖大多能救回来,所以让你失望了。”
李汉确实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太过在意,因为他有更在意的:“没事,我也就随口问问,低血糖致死还是刑事案件更多一些。话说,祁先生也喜欢法医?”
“喜欢谈不上,就是有点兴趣而已。”
“哦,是这样啊......”李汉喝了半口咖啡,打定了心思,“我这儿刚接手了一个胰岛素他杀案,22岁的男孩,失踪5天后被人发现在一个废弃屋的冰箱里。”
冰箱里......???
有点意思啊!
祁镜有些好奇:“冰箱?”
“嗯,被切了,送来15块,我粗略估计还少了至少七块。”李汉笑着用手指的指尖在颈部做了个横向切割的动作,然后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凶手的手法很粗糙,能明显看出用的是切肉刀,砍痕实在太多了......”
祁镜倒是听得仔细,用手作刀在自己身上模拟了一下:“碎尸后还想在尸块里找到胰岛素很难吧,难道肝脏里还有残留?”
“那倒没有,肝、脾都很干净。”李汉摇摇头,然后解释道,“不过我们在装尸块的塑胶袋里倒是发现了不少胰岛素残留。”
“胶袋?”祁镜马上反应了过来,“哦,对,冰箱。”
“大部分尸块放的是冷冻,胰岛素都被破坏了。但有一小部分因为冷冻室储存量不够,只能放进冷藏。”李汉说道,“更何况凶手把胃也留给了我们,在里面查出了阿普唑仑。在凶杀案里,安眠药和胰岛素可是一对好搭档。”
祁镜点点头,没想到喝杯咖啡还能学到这些东西。
不过既然对方提到了低血糖致死的尸检,他倒是有个问题:“不知道你们遇到低血糖致死病人的时候,会不会去查胰岛细胞瘤、胰腺癌这种病呢?”
李汉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刚才讨论会上的精彩,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祁医生想的可真周到,上个月我就遇到了一位低血糖致死的,就和胰腺有关。”
“是什么病?”祁镜越发好奇起来。
“i型糖尿病。”李汉笑着说道,“别误会,并不是你说的那种自杀,而是脆性糖尿病做胰腺移植术后第二年。病人以为没事儿了,没想到突发低血糖,直接在家里昏迷致死。”
祁镜叹了口气:“是术后有排斥吗?”
“嗯,之前抗排斥了三次,在医院里住了小半年。”李汉也有些惆怅,把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才19岁的小伙子,可惜了。”
“这类糖尿病血糖太不稳定,就算治疗上格外小心也有可能出现大范围的血糖波动。不过......”祁镜虽然对结果本身没什么异议,但多多少少心里有些疑问,“病人这时术后第二年?”
“嗯。”
“之前都挺好的?血糖控制得怎么样?”
“从病史上来看确实没问题,几次随访的记录上也表现不错。负责他的主任医生也猜测五年存活应该不成问题的,没想到最后却......”
“抗排斥三次,移植的胰腺有没有受损?”
“出院前的检查里,似乎没有。”
“对了,除了低血糖致死之外,他还有没有其他死因?”
祁镜确实来了兴趣,提问一个接着一个,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脏器移植术后,身体极度虚弱,体内也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如果有其他死因的话,低血糖这一项未必能定死。”
李汉没想到自己随口提了一句的案例,反倒引起了对方极大的关注度:“祁医生那么有兴趣,下次来我家,我这儿有他的所有病史。”
“法医的卷宗不能给外人看吧?”
“不是卷宗。”李汉摇摇头,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笑得非常难受,“全是私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