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桦看着材料,还是希望从艾滋病患儿这里打开突破口:“其实艾滋病的皮肤红斑很常见,除了一般的真菌感染外,还有常见的kaposi肉瘤。”
陆子珊摇摇头,马上罗列出了对方针对这个鉴别诊断的反驳观点:“对方儿科官司没少打,对艾滋病也很了解。这份文件最后就有一份详细的数据,证明艾滋病患儿得kaposi肉瘤的几率非常非常低。”
“那也不至于不得吧。”
“可结合上孩子的血象,这完全不符合kaposi肉瘤经疱疹病毒感染的情况。”
黄兴桦挠了挠头,脑子有些乱:“对,kaposi肉瘤是病毒感染,和这份血象不符。对方倒是挺细致的,一环扣着一环,生生把这五个病例打成了院感。”
“所以这次让黄所长来,就是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院感。”
“今天这场也可以算是和解与否的关键会议了?”
“确实。”
这也是乔莉希望黄兴桦参与的原因,祁镜说到底还是太小了,就算身上有那么多病例压身,可终究敌不过疾控中心所长的名头。
放在法庭上,名号可是实打实的重要资本,比所做过的事儿重要得多。
“从症状上来看,这些孩子确实是院感。”黄兴桦总觉得手里这些病例有点奇怪,却怎么都说不上来具体怪在哪儿,“但要从时间分布上来说,我觉得又不像。”
陆子珊在乔莉身边工作了近两年,悟性和工作能力都不错,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法庭上医疗官司的发展走向。在必须判断对错的情况下,遇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极大概率就是错的。
“那就是院感了。”她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时穗和急诊主任,“看来要和解了。”
“和解......”
如果病人数量不多的话,和解其实也没什么。
儿科是医闹的重灾区,恐怕大医院的医务处里就没有比儿科更忙的了。而在这些医闹和纠纷之中,能真正进法庭好好打官司的毕竟是少数,和解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可一次和解五个病儿,对市西来说还是太多了。
而且一旦和解,那就等于真正承认了重监室里存在院感,这对本来就凶险的一线医疗环境是个沉重打击。当初那起院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危害深重,甚至五年后仍然有人记得这件事儿。
现如今媒体传播信息的速度更快,重监室院感的帽子可比十多年前沉重得多。
“这官司一点机会都没有?”时穗还是希望陆子珊不要那么快放弃,“要不要问问乔莉?说不定她那儿会有些其他办法......”
“待会儿我肯定要给她打电话,不过回答估计也和我刚才说的差不多。”陆子珊说道,“因为这些话就是乔老师当初和我说过的原话。”
“这可麻烦了啊。”时穗脑门上渗出了一丝细汗,“待会儿等院长回医院,我得把事儿向他汇报一下。”
陆子珊建议道:“如果无法摘掉院感的帽子,和解恐怕是逃不过去了。不过我们可以尽快找出感染源,遏制住几个孩子的病情,从而在和解中占得一些先机。”
传染源......
传染源可没那么好找啊。
黄兴桦遇到过不少院感,也处理过不少院感,可像市西那么诡异的还是第一次见:“祁镜,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说不上。”祁镜用笔杆子敲着面前的一张记录纸,说道,“只能说是有奇怪的地方。”
“说说看。”
传染源现在有两个说法,一个是两间重监室之间,另一个是祁镜说的观察室。
如果是重监室,那源头范围就被锁死,但市西已经做了不少检查,基本排除了这个情况,所以祁镜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了观察室里。
“刚才都说了孩子d根本没去过急诊,观察室的说法行不通啊。”
“那就先把那孩子去掉。”祁镜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有漏洞,只能做一些加减法,“就把感染的病例控制在四例,abce。”
“就算按你说的来,观察室的范围那么大,病人天天在换,这个源头去哪儿查?”
“真要查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现在关键的是另外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祁镜用笔尖指着四个孩子感染的症状:“先排除掉孩子d,再排除艾滋病儿,因为艾滋病会引起不少乱七八糟的皮肤感染。那剩下的人里,同时有肺部感染和红斑症状的病例数就只有一位。”
“孩子c,先心的那个!”
“对。”
“四个里只出现了一个,那说明这个症状出现的几率并不高。”祁镜用笔划出了最先的一段话,“所以说主要症状就只有一个,肺部感染,其他比如呼吸困难、咳嗽咳痰,都是肺部感染产生的东西。”
“然后呢?”
黄兴桦听出了些味儿来:“传染源在人流密集的急诊观察室,肺部感染是主要症状,这意味着什么?11-5首次爆发的那天的2例开始,中间跨度2个月,但病例数却如此可怜,难道你们还没看出其中的问题吗?”
时穗、急诊主任和身边的几位医生这才反应过来。
如果真的像面前这位医生所说的那样,那整个急诊都应该成为这次院感的培养皿。而麻烦的就是,儿科急诊室里最常见的就是肺部感染、发热和皮疹,完美契合这次院感的症状。
感染很有可能早就混在了大量的急诊病例中。
“查吧!”
祁镜在11-5到1-2之间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段时间的病例数明显缺了一大块,就查这两个月时间内的所有急诊病人。要把所有的肺部感染、红斑皮疹都拿出来查一查,一个都不能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