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说道:“看看先心的孩子c,一开始睡的是加床;艾滋病儿孩子e,一开始睡的门口42床;昨天下午来的女孩儿,一开始睡的是+18床。可之后呢?他们有没有换过床?”
“如果住的够久,一般都会换进去,因为留观室人员出入挺快的,总能拿到床位。”
“所以说,他们之后换去了哪里?”
床位这种东西,在病人和家属看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数字代号而已。住院时他们关心的还是床位方不方便,舒服与否,至于数字是几号没谁会去在意,所以也没人会留下这部分记忆。
对比医生来说,就更无所谓了。
在医生的脑海里,床位号就和电脑存储空间一样,随着病人更替,床位上对应的人也在变换。记上十天半个月还行,可要是回忆两个月前某某病人睡的是哪张病床,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除非病人本身就非常有话题性,比如那位艾滋病儿。
“哦,他啊,上个月24号换去了21床。”急诊的护士不懂为什么医务处要那么晚问她床位上的事儿,不过她对这个艾滋病孩子也确实有印象,“那天正好是圣诞节,床就是我换的,怎么了?”
“哦,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谢谢。”
21床!
21床就是紧挨着孩子a睡的20床,最关键的是,原本孩子a、b睡的20床和27床之间相隔有点远,可当21床进去后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三个床被连成了一条线,即使27床是隔壁另一家间病房的床位,但也只差了一堵墙而已。
说到底搜查院感源头就是在找共通性罢了,只要有相同之处就算有进展。至少比起之前徒劳掉的4小时,这个发现非常重要。
有了怀疑点,再去打家属的电话就有了针对性。
先心孩子c的家属经祁镜的提醒倒是想起了换床的床位号,20号。他也和小杰一样,因为前一个孩子进了重监室空出了床,所以才有机会换床。
相比起来,全身红斑小姑娘的家属就不一样了。
“换床?”孩子的父亲就留在日间病房守在女儿身边,一时半会儿还是想不起来,“换过,不过换了好几次,我也想不起来了。”
“最后一次,我只想知道最后一次。”
“换进病房了呗。”
“我知道进了病房,可是几号?”
“真忘了。”
祁镜叹了口气,换了个提问的方式:“那次换床你觉得满意吗?”
“换床当然满意了。”孩子父亲笑着说道,“门口走廊实在太吵了,晚上睡不好,而且空气也不好......哦,对了对了,那次换床后我们正巧睡在窗边,白天有阳光,空气也流通,挺好的。”
“20床?”
“不是......”
“21?27?还是......”
“对了,我想起来了!”父亲一拍脑门,连忙说道,“是28床!27床那男孩我有印象,比我们家姑娘小两岁画画特别好!”
祁镜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谢谢。”
20和21床在留观室105房内,27和28床就在一墙之隔的106室。如果无视那堵墙,那四个床位就连成了一条直线。
还是那句话,在会议室里只能做一些讨论,想要真正找到源头只能再次去传染现场。
急诊留观室总被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脏乱差是常态,还会时不时涌进来一大票家属。空气污浊不堪,还会因为卫生问题引来苍蝇蟑螂。
不过市西儿科的急诊留观室却是少见的干净。
早晚各一次消毒清洗和垃圾的及时处理才是关键,当然这里也离不开护士的宣教、护工的清扫和家属的保持。三方共同努力之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同时这儿的留观室也限制了看护家属的人数,门口贴着清洗双手的海报,每间病房里随时都放着消毒液,进一步降低了院外病菌进入医院的可能性。
祁镜穿着白大褂来到留观室外。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0点,五间留观室都已经熄灯休息,只有一些零星床位还开着床头灯。祁镜轻轻拧开105的房门,悄悄走了进去。
有了特定的感染源范围后,再去参考症状,祁镜能想到的病菌种类就少了很多。咽喉梗阻、呼吸道感染、全身红斑和血行散播......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非结核分枝杆菌,也就是上次在一院骨科被误诊成“干燥综合征合并激素过量导致骨质疏松”的病人。
非结核分枝杆菌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感染需要一个不完善的免疫系统在内做辅助才行。
纵观院感的7个孩子,免疫系统出现问题的只有一位。所以这个答案只在祁镜脑海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否掉了。
其次他能想到的就是真菌。
虽然这儿相比综合医院要干净些,可也只是比下有余罢了。房间的墙面和四处墙角往往都存在真菌,如果大面积生长的话确实会通过空气来传播。
不过空气传播......
祁镜看着床边的几扇宽大的玻璃窗,皱起了眉头。
“医生,那么晚有事儿吗?”一位家属凑了过来问道。
“哦,我就过来随便看看。”祁镜用手摸了摸没什么灰尘的窗台,又检查了一遍拉上的百叶窗帘,“你们这儿经常开窗通风么?”
“肯定的。”家属压着声音说道,“这儿太热了,开窗还能通通气,门口的海报上都写着呢。”
祁镜笑着点点头,走到了孩子的床边。
这儿的玻璃窗都被限制了打开的宽度,只能勉强伸出一条手臂,为的是防止孩子意外跳窗摔落。
祁镜只能靠在窗边,歪着脑袋,单用一侧的眼睛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