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移植因为不需要hla配型,不论手术熟练度还是术后恢复情况都要比肺移植好太多。所以国内的肝移植环境要比肺移植好得多,至少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像明海这样的大都市,大三甲云集,能做肝移植的医院有好几家。想要拉开和别人的差距,那就必须得掌握点新东西才行。
胡睿算得上是明海肝移植主刀医生中排名前三的大牛了。
刚过47岁的年纪不仅有着庞大的手术量做支撑,还带着不少硕博生,在学术上他也尽量做到了最好,近些年文章不断,早早坐稳了肝移植中心主任的位子。
今天是他专家门诊的日子,每星期一次,只有下午的半天时间,接待的病员数算上额外加号也不会超过40个人。
结束门诊在病房转了一圈后,胡睿回到了家。
洗完澡吃完饭,他看了会儿报纸,刚准备进书房,没想到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打来的是自家医院医务处的同事,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其实这个时间来电话也没什么,胡睿早就习惯了。
现在病房里就有一个病人在等着肝源,手里还有好几份病例都是急需肝移植的病人。他们都早早登记上了肝移植名单,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就会掉个肝源砸在他们的头上。
移植就是在和微生物和细胞衰亡抢时间,有时候就算半夜,他也得爬起来做手术。
当然移植手术和肝源的数量成正比关系,合格的肝源有限,能手术的病人自然也有限。每个病人上手术台都不容易,他需要力保术后的生存率。
大到手术的各项准备工作,小到日常生活习惯和规律,他都要帮着把关。
要让他把这一年里所有病人的名字都说出来,恐怕有点困难。可要是说出一个名字让他去回忆诊治的过程,那肯定没问题。
然而医务处所说的这个叫齐晋的年轻人,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是不是找错人了?”胡睿有些懵,行医那么多年从没遇见过这种事儿,“你确定问清楚他的名字了?”
“名字、年龄、性别都问了,他说的就是这些。”
“那手术时间呢,确定是我做的?”
“我们医院就胡教授在做肝移植吧,时间他倒是说记不清了,大概就在半年前吧。”
“半年前......又说记不清了......”胡睿感觉脑子里被灌了大半桶浆糊,“把电话号码给我吧,我打给他问问清楚。”
“好,我这就发到你的手机上。”
胡睿也是没办法,自己上了年纪,有时候确实会记不住事情。年轻时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实在敌不上时间的摧残。
如果只是普通的术前病人也就算了,麻烦就麻烦在这人是术后半年。这个时间实在凑巧,正好卡在慢性排斥反应的中位时间点上。如果真的是慢排,医生就有必要去做干预,否则远期生存率堪忧。
胡睿当然有自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于严谨,他必须回这个电话。
陌生的名字,模糊的手术时间,再看手机号码也是从没见过,接上话后的声音也听着很年轻。
去年一整年做的肝移植可都是清一色的老年人,胡睿能肯定这个电话的主人不是自己的病人,更不可能是那些病人的家属。因为家属他也都见过,早就留过自己的电话号码,根本没必要绕一个圈子,通过医务处来找到自己。
这人到底是谁!?
胡睿一脑门的问号:“我是胡睿,你是刚才打电话来的病人?确定是在我这儿做的?”
“是胡主任啊。”祁镜笑了两声,终于等来了正主,“我不是你的病人,也没什么不舒服。”
“......”
一阵短促的沉默后,祁镜连忙解释道:“胡主任别急着挂,我是丹阳一位普通的急诊医生,您的同行。这次来找你,其实就是想问老师一个问题。”
“我挂掉电话就没事儿了?你恐怕还会找其他途径找到我吧。”胡睿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办法,“说吧,什么问题。”
“胡主任下午见到宁忠天了吗?”
“宁忠天......”
胡睿对这个宁忠天自然有印象,印象深刻。
02年的肝移植手术能像宁忠天这样成功的毕竟还是少数,这种成功不仅仅表现在手术台的术中操作上,更体现在了术后各种检查报告的数值里。
几乎没有排斥,也没有多见的各类感染,简直完美。
可就是这么个完美的病例,近期却发现肝脏上突然多了个占位。而且这个占位并不安分,从第一次发现到现在已经慢慢向外长了。
短时间内如此活跃,本来判断的良性肝腺瘤就要打上个问号了。
今天下午宁忠天确实来挂了号,为了照顾他,胡睿特地给他加了一个号。ct平扫后发现,肝上的肿块已经开始生长,胡睿请来了肝癌专家,都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劝他尽快做手术。
原因也很简单:“长得太快了,应该有恶性的可能性。”
“以胡老师的经验,现在恐怕有七八成的把握它是个恶性肿瘤吧。”祁镜说道,“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催促他尽快手术。”
胡睿愣了愣,觉得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问题:“确实,长得太快了,等过完年再休息段时间,这个肿块恐怕会长到5cm。肝癌5cm是个坎,我已经安排他做手术,就在这几天。”
祁镜点点头。
对于恶性肿瘤的判断,胡睿自然有他的道理。祁镜也不是透视眼,也不是肝病肝癌的专家,不可能全盘否认肝癌的可能性。他打这个电话也不是来劝阻胡睿手术,而是希望给对方另一个思考方向。
“胡主任,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胡睿想了想,摇摇头,“从形态上来判断应该就是个肝腺瘤,现在有了恶性的倾向,这就是我的判断。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性,或许它原本就是个恶性肿瘤,只是长相更靠近良性一些罢了。”
祁镜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或许这原本就是某种感染呢。”
“感染?”
胡睿被祁镜说得笑了起来:“是什么感染?细菌?还是病毒?有什么感染能像肿瘤一样,在肝脏留下个......”
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