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才会有所梦。
但对刚做了夜班的祁镜来说,没什么能比秋日里和煦的阳光以及绿皮火车的靠垫更让人犯困了。从落座开始,他就靠在车窗边,迎着拂面而来的秋风,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为丹阳传染科和急重症医学的年轻翘楚,他几乎没有假期,上了这列火车就是去工作的。不过就算再忙,至少路上这段时间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目的地是一个偏远小村庄,离丹阳约莫300多公里。
这次通报的病例里没什么疑难杂症,对应的诊断手段非常简单易行,甚至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定论。但此行却不轻松,和他一起随行的人员不仅人数众多,在质量上也可算得上豪华。
带队的是丹阳疾控中心所长,副领队是呼吸科大主任罗唐,之后还有各家医院的急重症精英和疾控所的后勤防护小组。
医生队伍是临时集结在一起的专家组,几乎清一色的主任级别。唯一的两位副高也是因为常年在地方疾控工作,对这次疾病足够熟悉才入的选。
相比而言,祁镜的主治头衔就有些单薄了。
好在他此去并不参与一线救治,工作性质和那些专家们不同。所以对他的关注点会自然而然地从职称工作匹不匹配,慢慢转移到年龄和职称的正相关性上。
“小小年纪就成了主治,后生可畏啊。”丹控所长黄勇看着正在打瞌睡的祁镜,笑着问向坐在一旁的罗唐,“他真的才25?”
“记得本科毕业第二年,虚岁应该26。”
“可真够年轻的,我26岁的时候才刚开始适应工作,很多都不懂。”
“黄所长,时代不一样了,你那会儿怎么和现在比。”
“哈哈,倒也是......”
黄勇的性格要比罗唐随和得多,也喜欢那些上进的年轻人。从两年前的登革热会议报告上第一次见到“祁镜”这个名字之后,两个字就会时不时跳进他的视线。
可惜他们之间似乎缺了点缘分,一直都没什么交集,登革热和钩体病也都和黄勇擦肩而过。直到今年年初的传染科大会,他才第一次见到了真人。但因为祁镜来去匆忙,所以也没能碰上面,连个交流都没有。
这次听说祁镜要被派去,黄勇便马上申请,接下了这支专家组领队的差事。
对祁镜本人好奇是一方面,同时他也对上头突然改了晋升规定很感兴趣:“我记得之前就定下主治不能破格晋升,这才刚毕业两年而已,他怎么升上来的?”
“之前因为几件事儿被减免了两年。”
“什么事儿?”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也才两年而已,再怎么算也得3年硕士毕业才行吧。”黄勇有些奇怪。
“是啊,当初约定就是硕士毕业后直接给主治。”罗唐笑着说道,“一旦这小子硕士毕业了,那就符合了当初的约定。”
“这,妙啊......”黄勇想了想,说道,“上头竟然钻了自己的漏洞?”
“算是吧。”罗唐看向桌子上那叠厚得不成样的资料本,“这也从侧面看出了这件事儿的重要性,都已经十多年了。这次上头应该是下定决心,必须彻底挖掉这个老病根。”
黄勇没心情谈工作,注意力完全都在祁镜的身上:“他读研才一年吧,毕业了?”
“嗯,应该是交了毕业论文,考试也拿下了,所以学校那儿给开了绿灯。”
罗唐咳嗽了两声,拿了自己的手帕擦擦嘴,然后解释道:“再说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上头临时要用人,自然要拔一拔高度,免得被人说闲话。”
“更何况,以他的贡献和实力,得个主治理所应当。换作我,就直接给个副高得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儿,一点点挤牙膏反而显得婆婆妈妈的。”
“呵呵......”
黄勇没想到自己的老相识对祁镜是这么个态度,这可和他印象里的罗唐完全不一样啊:“让他当副高,怎么,你这是想当甩手掌柜了?”
“唉,岁数上来了。”罗唐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身体有些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