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红刚今年48岁,并不是丹阳人。
五年前靠着人才引进政策,他从老家来到了丹阳,当时他已经是当地一家二级医院的普外科大主任。但为了学大医院的技术,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来到一院从一个小主治重新做起。
43的主治就算放在普外这个竞争激烈的漩涡里也算高龄了,不过技术不纯熟的倪红刚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在去年成功爬上了一院肛肠科的副高。
既然上了副高,又是曾经掌管一方的大主任,他自然成了医学鉴定委员会重点吸收的对象。去年年末,医学会专家组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倪红刚没多想就加了进去。
其实祁镜开的病例讨论会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个在丹医大开会,抓别人医疗过程里的bug,以训人为乐;一个在自己科室里喝茶看报,没事儿还能去手术室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是一个病例让两人之间出现了交集。
前几天鉴定委员会给倪红刚去了个电话,希望他能参加周五下午的大会,帮着充充人数。鉴于自己刚进专家组,又不是本地人,他看当天日程没什么事儿就抽了个空过来听听。
不得不说坐在台下听这些病例分析还挺有意思的,至少祁镜的上半场给倪红刚留下的印象很不错。
但是这才过了十分钟休息时间,怎么就问到自己头上了?
倪红刚不解,根本不想上台。
“叫你呢,老倪。”他身边一位医学会的医生看了他一眼,指指前台,笑着说道,“你该不会是犯了事儿吧?这段日子出过差错?”
差错?
没啊......
倪红刚自从到了丹阳就没出过什么特别大的差错,就算小错也是很少的,而且都是手术中冒出来的小意外,也都被他在做手术的时候一一弥补了。
关键这些小意外和错误都是肛肠手术中常见的并发症,他一个外科主任级医生对这些都会做事后回溯,里面和犯错两个字沾边的一个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年病人对他的投诉几乎为0。
要不是因为这个成绩,再算上原本就还不错的手术能力和平和的性格,他一个外地小医院来的医生怎么可能在关系林立的大三甲里升上去。
“我能犯什么事儿......我现在的副高还是自己这几年小心翼翼得来的。要是犯错,怎么可能升上去?”
倪红吐槽了一句,又忍不住视线平移,茫然地看了眼前台。
刚发了话的祁镜两手捧着病历资料,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坐在那张折凳上。因为离得近,他还能勉强看到他嘴角带出的一丝弧度。
这笑容他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前几次请人上台的时候,这小子都是这么似笑非笑地笑着,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在装傻。反正总是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让人有一丝上了台就要倒大霉的错觉。
“老倪,你现在不去不太好吧......”
“是啊,上半场熊博也上去了,你不上去就太不给会长面子了,他可在那儿看着呢。”
倪红刚是真不想上去,可周围人都在劝他,鉴定委员会会长也确实在第一排坐着。这个情况下,硬着头皮不上是不可能的。
要是一走了之,那就更成了别人的话柄,倪红刚还想在丹阳好好工作下去呢。
“上就上,谁怕谁啊!”
从关系上来看,祁镜也是医学鉴定委员会的成员,虽然不在专家组,可摊上医疗鉴定的话,两人互称一声同僚应该没多大问题。倪红刚起身后,他也没像刚才对待刘复那样,而是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倪老师,请站在讲台前。”
倪红刚点点头走了过去:“来丹阳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手术,你也别问了,我记不住那么多,直接说吧,哪个病例我没处理好?”
“倪老师不愧是北方人,就是爽快。”既然对方要速战速决,祁镜也不准备拖时间,直接说道,“今年5月,一个病人状告市中人民医院,称他们的一次手术出现了些问题......”
只是听了个开头,倪红刚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打断道:“等等,你刚才说的是市中医院?”
“嗯。”
“市中医院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哈哈笑了起来,“我来丹阳后一直在一院工作,从来没去过市中医院。”
“没去过么?”祁镜说道,“它里一院挺近的,是所二级综合性医院。”
倪红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说了我和市中医院没关系,一个病人上法院状告的是他们,你找我上台来干嘛?”
“别急。”祁镜说道,“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倪老师听下去就知道了。”
倪红刚扫了眼坐在第一排的会长,见他并没有开口帮自己说话,再考虑到祁镜身上的头衔,想了想只能继续站在台上。
祁镜稳住了他的情绪后,便翻开病历资料,说道:“病人是个60多岁的老头,找市中医院做的是回肠造口还纳术。在座的学生更多些,大概有不少人还不清楚这个造口还纳是个什么意思。”
祁镜润了口嗓子,看向倪红刚:“倪老师,你是肛肠科的专家,还是你来解释吧。”
“这......让我空口说?又没图片又没解释文字的......”
“电脑上已经帮你准备好了ppt,点击一下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