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他留意了窗外的动静,一直没有人来过。
宁眠下午的心情一直很好,一直都在看外卖,想要跟宁鸿德两个人吃顿饭,他原本以为是宁鸿德在路上耽误了点儿时间,没想到连人都不会来了。
谢应包了个烤鸭,见宁眠没丝毫反应,递到宁眠面前,问她:“知道下午你走了以后何星雨说什么了吗?”
宁眠摇了摇头,拒绝了谢应,问:“说什么?”
“他问我怎么这么怕你。”谢应嗤笑,“平常月考完都要排练,怎么我一听你说让我们小声点儿就张口说瞎话,连排练都不排了。”
谢应当时是真的没想过,后来想想又忽然明白。
他是真的怕宁眠,怕她不开心,怕她会为难。
十七八岁的喜欢,简单而纯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对方面前。
宁眠怔了一会儿,抬眸:“我以为........”
“如果我说我真的怕你呢?你信吗?”谢应笑了笑,安抚她,“放心,我不排练不是因为这个,是何星雨,他这次考试自我感觉良好,正兴奋,怎么可能静心排练?没有效率,不如不排。”
宁眠松了口气。
“下午我们吃甜品他就急,什么也不点就算了,还闹着去ktv,结果倒好一上来把我点的东西都吃光了,我什么都没吃到。”谢应重新包了个烤鸭,咬了一口:“只能回来吃了点混沌,还好你救急,送了夜宵。”
宁眠抿了下唇。
“原本心情不太好,不过现在吃了烤鸭,居然好多了。”谢应看她的表情,指了指她手里没动的烤鸭卷饼,还是没动,轻笑,“你要不要也试试?”
宁眠垂眸,看了下烤鸭。
其实,宁眠也不是不知道宁鸿德不会来,他工作很忙,行程很满,如果不是因为宁瞻跟宁鸿德住在一起,恐怕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宁鸿德几次。
她原本就不爱吃这个,都是因为宁鸿德喜欢,她见到宁鸿德的时候也总是装作喜欢吃的样子。
宁眠费尽心思想要宁鸿德觉得她和他很像。
宁瞻就不需要这么做,因为宁瞻不用努力就能拥有很多她不能有的东西。
比如,身份。
宁眠低声:“不了,我不爱吃这个.......”
“那怎么?”
宁眠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情绪:“就是我爸爸喜欢,他觉得好吃,也觉得我们肯定喜欢,我弟.......他跟我一样,也不喜欢,他受不了这个味道,觉得太腥,太油,每次都拒绝。但我不会拒绝,装作很喜欢吃,想让我爸爸开心一点儿,我爸爸就真的以为我很喜欢,都给我,还让我吃多一点儿。”
“后来好像就成了习惯,家里总做这个,每次我去都有,每个人也都自然而然觉得我喜欢吃这个。”宁眠咬了咬唇,“其实,我不太喜欢跟人说这个,你也别跟别人讲。”
人在分享秘密的时候总觉得跟他人贴近。
“我跟家里的关系不怎么好,这事情说出来还挺丢脸的,满打满算,温情的时候就那么几个瞬间,我就不太想破坏。”宁眠说,“我本来是想跟云初说的,但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初的家庭太幸福,她很难体会到她的不幸福。就是遇到谢应,他每次都能戳中她的一些情绪,她分明知道她不该这样。
谢应侧过头,看着宁眠。
她低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像是他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宁眠也是这个样子,就算是难过,还是在忍,忍到不能再忍,还是会平静地她坐在他身边。
宁眠只是隐约听过谢应的家庭情况,不过听何星雨他们几个的语气,觉得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低着头,摸了摸耳朵,过了一会儿才问:“........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
大约是因为年久,即使是开了灯,小屋里的灯光不亮。
谢应把宁眠手里的烤鸭拿掉,把书拿掉,泡面推给她,又肯定她一次:“真的。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宁眠脑袋发懵,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谢应的视线对了上来,漆黑的眸子明亮,看着她。
宁眠的心脏重重地一跳。
她听到谢应说:“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
........
两天的休息时间结束,明德一中开学。
下了早自习,宁眠站在百名榜前,她看了眼成绩。
其实经过这一个月的作文课训练,她和谢应这次的分数已经很接近了,只差了零点五分,按照陆胜利的话,多写一个解字就能追回来。
宁眠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但也知道这样的分数看似没有很大差别,但她的努力还是不够,要再努力一点儿。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宁眠垂眸,看了眼消息,全部都是何星雨发过来的。
宁眠回忆了下这次的月考卷子,她考完不太记题,印象里仅有简单跟困难两个程度,而这次的英语题一点儿也不难,就是闭眼都能做到及格线。
何星雨直接发了两张答题卡正反面的照片,前边的阅读和听力分数还算说得过去,直到翻到下一张图片,宁眠陷入了沉默,何星雨的英语作文,只得了两分。
宁眠大概看了眼何星雨的抱怨,放大图片,看作文的第一句,就握紧拳头,差点儿没忍住把何星雨打一顿。
我他妈。
宁眠连继续看下去的必要都没有了,两分,她觉得这已经是一个老师能做到的最大宽容,如果给她来判卷,她选择让何星雨当面把卷子吃下去。
妈的,她就知道。
虽说这次月考的英语题不难,但作文确实有点儿奇怪,是一份哀悼信,李明的父亲不幸去世,不过大体上还是没有超出日常的难度,而何星雨的作文开头第一句就给定了生死。
就凭一句开头,我很高兴听说你父亲去世的消息。
她他妈还想让阅卷老师给何星雨打高分........
还不如她先把老师眼睛捅瞎了比较快。
宁眠叹了口气,关掉手机,不想再搭理何星雨家里没办过葬礼的傻逼言论,她努力了大半个月,最后就换回来这么个结局,学校贴吧上还有什么她热心帮助同学,她这哪儿是热心帮助同学,她就是做慈善事业的。
回到班上,谢应正在做卷子。
“回来了?”
宁眠现在看到谢应就有点儿尴尬,坐下,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何星雨给我发消息了,他英语作文跑题了。”
何星雨基本上是同步群发,谢应都服气:“嗯,看见了。”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没什么底气讲话:“........哦。”
注意到宁眠的语气,谢应侧过身,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靠近她一点,声音低而缓:“怎么这个语气?”
明德的制度如此,进入一班再差也比外边的强太多,宁眠之前教过不少同学,但就是没有教过底子差的,再加上何星雨就没底子,前十几年都是混过来的,一时半会想让他提高成绩本来就不容易。
宁眠咬了下唇:“就觉得......没教好,还不如不教。”
谢应挑了下眉:“是因为这个?”
“嗯。”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天底下没有笨老师,只有笨学生。”谢应为了安慰宁眠,根本不多想就篡改了原话,“何星雨就是那个笨学生。”
宁眠愣了下,看向谢应。
“真没听说过?”谢应笑了笑,“要是不信就来教教我,你来当我的老师,教我怎么写英语作文,也让我考出高分,不过到时候你再想超过我.......”
谢应没有说完,轻轻地在笑:“宁眠老师,你要想清楚。”
宁眠:“.........”
她!就!知!道!
宁眠完全不想说话了,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又随便拽了一本书盖在自己头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心脏跳得有点儿快。
她现在生气吗?
好像也不是生气。
书本压在头上,离桌面还有一点距离,正好还能透出的一点光,宁眠微微换了个姿势,转身,抬眼,从这个角度在看谢应。
他的明暗之间,视线还没有偏开,漆黑的眸子微微低下,不知道能不能知道她在看他,就这么突然地笑了一下。
宁眠的心神一乱。
........她想知道她是不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