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哈子讲,你长得太丑老,他不想张你(理你的意思)。
后来我才晓得,张哈子以前讲过,魂魄和身体必须配套,我舅公生活的那个纸人虽然有他们张家的手法加持,但是那个纸人的脸上毕竟是破了一个洞,这就好像一碗水,里面的水一直在往外面流,总有一天会流干净。而我舅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纸人里面,魂魄早就已经受损严重了,按照道理来讲很早就应该灰飞烟灭,但他还是撑到了现在。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舅公在纸人身体被烧了之后,魂魄应该是虚弱的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更何况我舅公现在应该是意识模糊到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吧。他之所以还能够坚持这么久,就是等着给我奶奶把坟迁完。
想到这里,我感觉我的眼角有泪。
当张哈子停止手中动作的时候,我才发现他雕刻的是蛐蛐笼。一共两个,他扔给我一个,讲,他应该就到附近,你找一哈,不管是么子虫虫儿,看到老就装进去。那个就是你舅公。
我讲,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以为老子拿你开玩笑?你爷爷死了第二天,你没上坟捉虫虫儿?
我讲,没有。我爷爷当时爬出来了。
张哈子一拍脑壳,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和你到一起久老,都被你拉低智商老!差点把这件事忘记老,难怪你会不晓得。我跟你讲,按照我们这边滴习俗,老人家下葬之后,第二天清早必须要上坟哭坟喊魂,边哭边围到老屋打转转,喊老人家滴称谓,一边喊一边到老屋上头翻泥巴。翻泥巴搞么子,找虫虫儿。子孙后代哪个最先找到,就说明老人家最疼哪个,以后也会保佑哪个。这个虫虫儿,就是老人家滴魂。
这个习俗我倒是听讲过,但是从来没有去做过。当然了,也不希望以后去做。
我和张哈子一人举着一根火把,另一手拿着蛐蛐笼,蹲在地上仔细找。我一开始还以为在这么阴冷潮湿的环境里,要找到一个小虫子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找了一圈下来,屁都没看见一个。
我问张哈子,是不是你刚刚那把火火候没掌握好,把我舅公给烧没了?
张哈子讲放你娘滴狗屁!赶紧找,再不找,天都黑老!你往东边,我往西边,莫走远,实在找不到就回来碰头,先出去,后面再来。
我点点头,心想只能这样了。
我举着火把朝着东边的那条小路蹲着走过去,眼睛紧紧的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任何一只虫子。
我找着找着,突然觉得后脑勺有点痒,于是伸手挠了挠。还以为是好久没洗头了,所以才痒,可是头皮上好像没长什么东西啊。我心想可能是头皮屑,于是也没多在意,只想着快点找到代表着舅公的那只小虫子。
可是蹲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后脑勺又痒了一下,于是我又下意识的伸手挠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这一次我觉得有些不正常了,赶紧转身看了一眼,可是除了我之外,就只有远处那堆小篝火了。
我很是纳闷的摇摇头,难道产生幻觉了?于是我转过身来,继续往前找,可就在这时,我无意间看了一眼我在墙壁上的影子,我清楚的看见,在我蹲着的影子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小孩子的影子!
而那个影子的脑袋,前后各有一条辫子!
刚刚我后脑勺发痒,就是因为前面的那条辫子,在走路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后脑勺!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大哥哥,你是在找我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