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是否体力消耗过盛,温如霞在骤雨中虽勉力支撑,然而身形却早已不住颤抖。
那雨水带着非同寻常的寒气,打在身上如坠冰窟——饶是沈云飞也明白过来了,这并不是寻常雨水,里头掺杂了巨大魂气,这才得以将那烈焰扑灭。
可温如霞却不肯接受眼前的现实。从前的她也是历经多番苦战走过来的,但凡遭遇鏖战,最后只要她使出这一招,往往便能一招制敌,回回如此,从未有过差错。
她想起师父曾叮咛自己的话:这一招“飞焰翔龙”乃烈龙鞭的最后一招,虽有威力强大堪比杀手锏,然而却须耗费巨大气力。若能一招制敌除却后患自然妙哉。可若是为敌人所破,届时你自己气力空虚,没了还手之力,怕是性命堪忧。故而此招慎用。
温如霞只觉周身的毛孔骤然长大,下一瞬所发生的事在她眼里看来,却是惊怵不已。那脱了束缚的莆牢显得那样悠闲淡定,虽然身子已被烧得不成原样,可它却不急不躁。只见它奋力抖擞着,那原本血肉模糊的皮肤便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恢复着。
那皮肤愈合的速度实在太快,看入常人眼里,那莆牢的周身,就像是裹满了飞快蠕动的驱虫一般,令人作呕。
温如霞终是撑不下去,她俯下身子,无声地干呕着。
而就在这个当口,莆牢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皮肤,棕红色的绒毛也开始密密麻麻地从那微微透着粉色的皮肤上疯长出来。然后,它对天咆哮着,那漫长的、没有间歇的嘶喊声化作一道道无形的声波,似根根分明的细针,向四周飞散而去。
温如霞虽心知该起身躲避,然而虚弱如斯的她实在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由着那剧痛在自己身体各处绽放。无形的声波的破坏力却丝毫不逊于有形的兵刃,那根根宛若利刺的声波将温如霞的衣服割破,划伤她的肌理、扎入她的皮肤。
饶是温如霞平日倔强强势,却再也忍受不住,闷声呼痛。
这场诡谲的战斗。不过瞬息之间便已胜负互换。
温如霞的身子在空中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整个身子止不住的战栗。那足下的火焰明明灭灭,在倾盆的雨水之中眼瞧着就要熄灭。虽然有几次,靠着温如霞强大的意志,重又膨胀了一些,可终归是大势已去。温如霞的身子在离着海面几寸的地方,如即将掉落的秋叶一般,摇摇欲坠。
沈云飞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赶紧运气起步往温如霞身旁奔去。他懊恼着自己为何不早一点站在她身边——这样起码,可以做一会她的依靠。
可是莆牢怎么允许沈云飞的搅局?在沈云飞迈出第一步的同时,它也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这样的情形,温如霞已经再无还手之力,它其实有许多收拾温如霞的手段。然而,前期魂力消耗过大,它却已经不想再在温如霞身上耗费任何魂力了。面对温如霞,莆牢选择了一种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攻击方式。
只见它纵身向前迈了一大步,后脚着地之时双腿聚势便是一跃。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莆牢张开了它血盆般大小的嘴。
沈云飞纵使耗费浑身解数来施展轻功,却也终究是输在距离之上。他还在奔跑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莆牢那吐着浊气的大口径直向温如霞脑袋而去。
温如霞眼瞧着莆牢朝自己扑过来,那一张血盆大嘴已近在眼前,那夹杂着扑鼻腥气的口气直喷了她劈头盖脸。她只觉五脏六腑又是一阵翻腾,只差没直接吐出来。
也得亏温如霞常年行走江湖,别看她年纪小,多少年大风大浪走过来,能活到今日,也算是有本事之人。
所以就在莆牢下嘴的那一瞬间,温如霞凭她残存的一丝气力,做出了最后的保命之举。但见她险险将身子一偏,将左肩送到了莆牢口中,却也因此避过了要害。
莆牢的唇齿何等锋利?一口咬下,温如霞只感觉呼吸一滞,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蔓延开去。就在意识涣散之际,她将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
彼时温如霞已经虚弱至极,那鞭子再也没能生出火焰。所以烈龙鞭此时,也不过便是一条普通的漆色皮鞭。却在温如霞最后力道的催动下,宛如一条黑蛇出穴,迅速缠上了莆牢的右前腿。
随着力道使然,整个丈二长的鞭子,紧紧将莆牢的那只前腿捆住。温如霞受伤吃痛,浑身肌肉自然收紧,也就在这一痛一收之间,那鞭子也越收越紧。莆牢那条腿,自脚掌至肩头,皆动弹不得。
双方皆是下了死劲,皆是痛入骨髓。
“嗷——”莆牢终于发了狠。它的眼球完全充血,整个眼眶内泛出妖异的血红。它含着温如霞的肩,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她甩了出去。温如霞肩上的一大块肉被它剥离下来,她却连呼痛的力气也失却了。
莆牢被溅得满口满脸都是温热的鲜血,那一块粉嫩的肉被莆牢含在嘴里,还残留着肌肉收缩时的跳动。
可莆牢的情况却也不比温如霞好。
温如霞虽受此重创,可手中的烈焰便始终不曾脱手。那鞭子乃当年李月柔亲自为她量身而制,常年陪伴在她身边,早就有了灵性。一旦受主人意念缚上了什么东西,便是不需温如霞发力也狠命收缩,哪里是轻易便能摆脱的?
那温如霞被莆牢使了吃奶的劲儿甩开去,烈龙鞭却在温如霞手中不肯脱手,又兼紧紧缠着莆牢的腿。在这力道之下,那条腿竟然连皮带骨被生生扯下!
温如霞在莆牢凄厉的嘶喊声中终于失了意识,她的身体毫无戒备的飞了出去。
方才那血肉横飞的一幕,被沈云飞一刻不漏地亲眼得见。心头的震撼绝非言辞可以形容。但见,见那温如霞正好被甩向自己这方向,哪里敢懈怠?便当即稳住了下盘,张开双臂,将温如霞稳稳接在怀中。
巨大的冲力让二人退到十几丈之外。原本水上便没有太多阻力,能站稳已经实属不易,哪里能稳当停住?便只好由着这样的冲力向后退急急退去,好在四周皆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也没什么障碍,便不用担心撞着什么东西。
沈云飞将温如霞紧紧搂在怀里,见她左肩上巨大的血窟窿还在不断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一时不由得直哆嗦,竟是心痛如绞,不能自己。
然而却再没有时间容他细细为温如霞心疼。这沈云飞还未来得及站住脚跟,就觉得背后猛然袭来一股撞力。他方才一门心思都放在温如霞身上,检视她血流如注的伤口,哪里来得及分心去注意周围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