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时间太久,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病情使姚守宁完全遗忘了三天前发生的事,此时一经姚婉宁提起,她险些弹跳起身。
可惜她病得太重,手足无力,这一弹之下不止没能坐起来,反倒头疼欲裂,只能低低喘息。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与世子夜探代王墓,遇到了寄生于代王尸身上的妖蛇,两人杀蛇之后从棺底逃出,回来时在姚家院墙下分别……
种种回忆尽数浮现在姚守宁心头,使她瞬间就变了脸色:
“姐姐,世子呢?”
“……”
姚婉宁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接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放心。”顿了顿,她低头理了一下垂落在脸颊的碎发:
“当日你让冬葵去厨房外的墙角下看看世子在不在那里,对不对?”
姚守宁想要点头,但那脑袋却似是重逾千斤,她便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冬葵去看了,没有发现人。”
说完,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按照当时姚守宁的吩咐,冬葵先去了围墙外查看,并没有发现人影。
这丫头聪明,索性绕着姚家围墙跑了一圈,最终并没有看到世子,才连忙回了院子。
“冬葵回来时,你已经睡着了。”姚婉宁细声细气的道:
“我猜测,姚家附近可能有长公主的人。”
毕竟是独生爱子,与姚家的往来不可能瞒得过长公主夫妇的眼睛。
姚家闹了‘河神’的第二日,长公主便来家中拜访,可见对此事也十分上心。
那夜陆执将姚守宁带走,说不定将军府派了人候在姚家四周——一来是等陆执归来,以便接应;二来则是有可能是想盯着姚家,以便捕捉‘河神’踪影。
而天未亮时,世子送回姚守宁后,应该受了伤,将军府接应的人正好将他带走,所以冬葵出去才没有看到人。
“之后的两天,我让清元、白玉出门打探过,将军府那边并无异常的小道消息传出。”
如果世子在代王墓中受了伤,又姚家附近失踪,长公主必定已经将事情闹大,寻找儿子踪影了。
但神都近来表面风平浪静,事情应该就与姚婉宁所猜测的一样。
“对了。”
姚婉宁似是想起了一件事,神色一凛:
“你昏睡之前,提到过你与世子进了代王墓地,打开棺材发现了蛇妖,并且在杀妖后逃走,动静闹得极大,惊动了守陵的士兵对吗?”
姚守宁这会儿已经想起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听闻这话,便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紧张:
“是不是事情传扬开了?”
“没有!”
姚婉宁摇了摇头。
“奇怪……”姚守宁怔忡着轻语,但心中已经猜到恐怕是有人压下了这事儿。
当日她与陆执两人逃出代王地宫时,明明听到了士兵们砸断龙石的声音。
世子说到过,守陵士兵人数不少,只要有工具在手,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石门砸断。
那断龙石是整块,一旦破裂,要想进入地宫便不是难事。
墓穴内的情景被发现后,士兵必定会回报神都皇庭。
神启帝会在天不亮时就得知消息,并且会在早朝之前,朝中一些手掌重权的文武大臣也会听到风声。
这样的情况下,三天时间足以使得事件发酵,可偏偏姚婉宁竟说神都之中并没有听到半点儿传言,仿佛此事仍被牢牢捂紧。
“确实奇怪。”姚婉宁正色道:
“不过我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之处。”
姚守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如小猫似的轻‘嗯’了一声,示意姐姐接着往下说。
“三天前,城中表面虽说平静,可是在傍晚的时候,”
说到这里,姚婉宁的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镇魔司的人上门了!”
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姚守宁揉眉心的手一顿。
姚婉宁见状,忙俯身上前,伸出两只冰凉的小手,替她轻轻的揉抚,一面就道:
“他们上门来,说是要查先前西城门,世子杀人一案,过来是想问妙真姐弟一些问题。”
听到此处,姚守宁心中一动,试图去推算镇魔司此举目的。
自听闻道悟以来,她的术法力量强大了许多,只要她想看到的东西,便必能以术法窥探端倪。
可此时无论她怎么去想,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样子,经历代王地宫一行后,她的术法使用过度,确实受到了封印。
姚守宁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不知这种力量得多久才能恢复。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力量受到了限制,使她心中十分焦急。
可她不愿意使姚婉宁为自己担忧,因此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姐姐觉得他们另有目的,只是以西城案件作为借口?”
西城案件确实涉及了妖邪之事,世子所杀的张樵早受妖邪附体。
可是因为案子涉及人员特殊,暂时已经搁置。
镇魔司的人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询问这桩案子,还是在代王地宫事件爆发后,难免就使姚守宁有些忐忑。
“他们怀疑,我跟世子去了代王地宫。”
也就是说,镇魔司的人以查西城案件为借口,实际是想要查代王地宫妖邪事件!
“很有可能。”
姚婉宁点了点头,道:
“这三天时间中,他们已经来了四五回。”
有时一日要跑两趟,且姚婉宁注意到:“他们每来一次,为首的便会换一人,从衣袍看来,官职一次比一次更高,”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且点名要让你也前去。”
西城案件中,陆执、姚守宁、苏妙真姐弟及柳氏等都是近距离围观的人。
镇魔司的人以这个理由让姚守宁出面,使得柳氏又烦又头疼。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姚守宁又生病了,一直昏睡未醒,姚翝已经挡了数回,但此举却使得镇魔司的人越发生疑。
“今日早上、中午各都来了一趟,晌午后爹被衙门一纸召令唤走。”
按照前两日的经验,镇魔司的人原本已经来了两次,今日应该安生才对。
却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趁着姚翝不在,他们又过来了。
所以姚守宁才苏醒的时候,柳氏听到镇魔司来人了,才会一脸烦闷。
姚婉宁说这些,是想提醒妹妹:
“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高烧未退,病还未愈,柳氏自然会全力替她挡住。
但镇魔司来势汹汹,显然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姐姐话中的意思,姚守宁自然也很清楚。
对于即将到来的麻烦,她既有种恐惧之感,仿佛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即将要被人堪破,但在恐慌之余,却又有种‘迟早会来’的感觉。
她应了一声,接着又满脸愁容:
“不知世子怎么样了?”
这话一说完,姚婉宁的脸上便现出古怪之色。
“怎么了?”姚守宁见她表情不对,不由好奇问了一声。
“你这样挂念他,难怪娘都误会了。”
“挂念?不不不——”姚守宁初时听她这样一说,下意识的还想要反驳,但随即一想,又觉得姚婉宁的话并没有错:
“我是很挂念他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