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蓝慢条斯理道:“就知道有人会有质疑,所以陆总当时特地去做了公证,这是公证书,白纸黑字,有印章有编号,各位谁有疑问的,随时可以去公证处查档。”
徐蔚蓝话一出,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黎邃站起来,边走边道:“你说我是外人,刘总,陆商原先叫你一声刘叔,你还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
黎邃站到他对面,质问道:“既然同样是外人,他为什么不会把股权交给一个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而是交给你呢,你究竟是被利欲熏心蒙蔽了双眼,还是对你们之间的关系盲目乐观了?”
底下有人看风向不对,立刻带歪话题道:“就算公证了也未必就是陆总本人的意愿啊,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蹊跷,陆总前脚刚死,后脚就跟着火化,连追悼仪式都没办,搞得这么急,到底是想掩饰什么呀。再说陆总临终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你黎总监见过,这份遗嘱也有可能是你逼他写的啊,依我看,没准儿陆总的死也……”
“张孟!”出乎意料,这次不是黎邃,倒是刘兴田呵斥住了他。
黎邃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既然大家有疑问,不如我们报警吧,找出医院里的人来调查一番,总是能找出蛛丝马迹的,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一晚,病房外的监控突然坏了,好端端的人,明明已经抢救回来了,怎么说心脏衰竭就心脏衰竭了。”
“现在是在开会,不是刑侦调查。”刘兴田把话题拉回来,“就算你继承了陆商的股份,那又如何,你的资历够吗?你能扛得起东彦这把大旗吗?”
“扛不扛得起,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黎邃顿了顿,在会议室扫了一圈,“各位,开始投票吧。”
为了防止作弊,投票方式直接采取了实名制,纸条发下去,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黎邃扫过几名与陆家交好的老股东,对方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黎邃想到刚刚张孟的恶意揣测,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忙低头灌了口茶。
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世间最不负责任的话,莫过于那句“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多多少少是真的了”,一点儿也不求真。
黎邃瞥见刘兴田坦然自若的神态,怔了一下,略一思量,心底掠过一阵恶寒,暗暗叫糟。他这是被摆了一道,刘兴田分明是故意借他人之口抖出这件事,把事情往他逼迫陆商上面栽赃,看来刘兴田并非没有猜测到陆商会把股权转让给他,他分明是猜到了,并一早就准备把遗嘱转让说成被逼转让。
他和陆商再亲密,终究不是陆商在法律意义上的配偶,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外人很难和陆商一样认同去这份感情。而刘兴田不一样,他怎么说也是东彦多年的经营者之一,从老股东们的角度来权衡,他的确与刘兴田没有什么竞争力,毕竟在老股东们的眼里,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外人,而且现在,还带了谋杀陆商的嫌疑。
第一回合就输了个彻底,黎邃手心出了点汗,他不担心被剥夺参与董事会的权利,只是如果不能趁这次改弦更张,假以时日,东彦又会陷入同样的困境,等于陆商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成了白费力。
怕什么来什么,第一张选票从老股东的手上递了上去,黎邃伸长了脖子,就看见上面比划分明地写了三个字,刘兴田,顿时心凉了半截。
徐蔚蓝也皱了眉,朝他投来目光,两个人对视,皆是一脸凝重。
刘兴田看起来颇为满意:“谢谢李老的信任,鄙人感激不尽。”
前三张票投出来,黎邃已经失去了一个6%,原先计划的54%缩水了一截。
“怎么办?”徐蔚蓝问。
黎邃手心握紧,目视前方,牙关咬紧了没答话。
海岛的雨依然未停,手术台旁,leon快速而准确地动作着:“右胸内动脉剥离完成,现在开始切开心膜。”
“注意调整呼吸。”
“好的。”
“谐波刀。”
“给。”
随着视野展现,动脉瘤的真身终于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连和心脏病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梁老院长也不禁感到惊愕:“这位置……”
梁子瑞皱眉,看向leon:“千万小心。”
leon点头,对器械传递护士道:“镊子。”
无影灯的亮光映在周围的人脸上,整个手术室显得庄严又肃穆。
梁子瑞刚把沾满鲜血的棉球夹走,血压监测突兀发出了警报,打破了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
“注意,血压下降了。”
leon埋头专注手术:“缝合线。”
梁子瑞看了眼陆商,他脸色极其苍白,明明处于深度昏迷,却给人感觉他呼吸似乎非常痛苦。
“血压走低,50,48……”
梁子瑞迅速转了下头:“苯肾上腺素。”
“是。”
“快点,2cc。”
护士抽空给leon擦干净满头的汗珠,后者十分投入。
“不好,血压剧增。”
“多少?”
“200……210了!”
梁子瑞冷汗都下来了,下意识看向leon。
leon也是满头大汗,神情严肃,手上动作不停:“动脉瘤破裂了,快,电泵准备。”
“麻醉师,注入麻醉剂稳定血压。”
“通知后援,准备开始输血。”
整个手术室一下子开始繁忙起来,血压监测仍然持续警报着,一声一声,仿佛催命似的,梁子瑞“啧”了一声,转过头,护士显然急了:“血压稳定不下来。”
这时,一旁一直未发话的梁院长道:“血,换那袋血。”
护士立即会意,动作迅速地换上一袋做过特别标记的血袋,再次尝试输入。
梁子瑞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陆商,片刻,护士喜道:“开始稳定了。”
报警器又急急地响了几声,像个哭闹的孩子得到了糖果的抚慰似的,渐渐平息下去,归为平静。
梁子瑞松了口气,不由感慨:“……真是惊奇。”
“他们本来就是最佳供体与受体的关系。”梁老院长点明道。
目前医学上并没有任何研究显示输血的血源和患者的手术效果有什么直接关系,梁子瑞想,等手术结束,或许他可以尝试去开一个新的课题。他又想起黎邃求他抽血时说的那句话,也许冥冥之中,陆商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吧,他们不仅仅是情侣,他们是真正的血浓于水。
“出血部位缝合完毕,”同一时间,leon长出一口气,“人工心肺准备好了?”
“好了。”
“好,准备进行破裂冠状动脉的修复,一助,你来插管。”
梁子瑞稳定心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