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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2 / 4)

她没再落泪,前些日子似乎已将伤心的泪水都流尽了,此刻只剩下空茫茫一片——他走了,往后的日子,她一人要怎么过下去呢?

她的莲子羹熬给谁喝,她学来的一手推拿手艺又要用在谁身上,她挑的衣裳谁穿?谁给她送长安街头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谁给她讲已听了二十多年的陈年旧事,谁在她夜里口渴时将水送到她嘴边?

她的人生,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好容易学会了独处,便与裴琰成婚,又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学着过两个人的日子,如今终于习惯了,他却又走了,留下她无措地面对接下来一个人的日子。

一阵微风拂过,寒冷之中还透着股潮气。

她摸摸手里已被抚得平的不能再平的信纸,轻轻笑了声。

幸好他不必到扬州来,否则身上经年累月留下的伤,怕要被这湿冷的气候折磨得日夜酸痛了。

院门外,丽质提着一盏花灯,静静地看了许久。

她知道大长公主定伤心不已。

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二人都十分客气,称得上泾渭分明。她知道大长公主不喜欢她这样的人,可正因如此,反倒令她体会到了真正的善意。

寻常的长辈,大多会如太后一般对她不假辞色,冷言相向,再不济,也该是视而不见,冷漠置之。可大长公主却极尽克制,对那些过去的事,甚至连问也没有问。

不论是她是为了儿子,还是仅仅只出于贵族的教养,都令丽质能稍稍松一口气。

今日上元节,人人欢快喜悦,独见她一人因丧夫之痛而坐在院里不言不语,实在令人心中不忍。

然而丽质独来独往惯了,从前多年的人生里,也没体会过失去亲人与爱人的滋味,除了伤心,她再想不出其他的感受。

舒娘在一旁低声叹道:“夫人连晚膳也没用,便一直坐在这风口中,也不知何时才愿回屋去。”

丽质没说话,垂眸望着灯笼里摇曳闪动的烛光,转身让春月取了纸笔,送到大长公主面前的石桌上。

桌上有了东西,大长公主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怔怔望着在身旁跟着一同坐下的丽质。

丽质冲她笑了笑,没说话,只提了笔蘸了墨,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字,随即捻住纸张上端两角提起,待墨迹吹干,便小心叠起,凑到灯烛边。

火苗跳上来,将才写好的纸迅速烧做灰烬,吹散在上元的夜风中。

大长公主被她的动作引去目光,不由问:“你在做什么?”

丽质轻声道:“从前我身边没什么人,有许多话想说时,便寻纸笔写下,写罢就烧了,就当是给想听我说话的人写的,我烧了,他便能听到我心里的话了。”

大长公主始终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终于在听到这些话后,有了波动。她这才想起丽质的出身,似乎从小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今日送来的信里还提到钟家人都已在乱军中被杀了。

“你现在,心中也不好受吧……”

丽质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当是钟家人的事。

她移开眼望着天边的明月,微笑着摇头:“称不上多伤心,只是有些惆怅感慨罢了。夫人愿听听我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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