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好起来,还是等身上的疥疮一点点掉落,足足七天才彻底算痊愈,也能开门出来了。
苏叶听说皇帝抓着院首问了好久,这疥疮会不会留疤,知道不会才松口气,还偷偷拿着西洋镜看了好几天,确实没留下痕迹,这才高兴了,给院首的赏赐都添了两成。
鄂尔泰知道皇帝好了,含着泪在外面磕头:“皇天保佑,皇上洪福齐天!”
天知道这几天他简直寝食难安,又不能对别人说,还得费尽力气遮掩群臣的询问,都快疯了。
好在皇帝好了之后就让傅恒悄悄递了消息过去,鄂尔泰得知皇帝的病情终于有好转,提起的心终于放回肚子去。
等皇帝出来的第一天,鄂尔泰就立刻过来迎接。
皇帝见着他独自过来就微微一笑,苏叶还奇怪皇帝看着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回头皇后见她疑惑就道:“鄂大人到底压下了消息,没叫人知道。”
不但没人知道,还在军机处的张廷玉都没收到消息跟着过来,足见鄂尔泰有多努力封锁消息了。
苏叶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高兴在这里,觉得鄂尔泰做的不错,连张廷玉都瞒过去了?
这才几天功夫,鄂尔泰不但瘦了憔悴了,后面看着头发居然又白了一大片,走路都颤颤巍巍起来。
看来只有几天的样子,对他来说犹如炼狱,压力实在太大了,估计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又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硬生生要别处内伤,也是挺不容易的。
皇帝虽然因为生病瘦了一些,养了七天也有所好转,脸色居然看着都比站在一起的鄂尔泰还要好。
鄂尔泰简直要喜极而泣,还有三天就要大朝会,要是这时候皇帝还没好起来,他就真的瞒不住了啊!
要泄露了皇帝病重的消息,他这脑袋肯定得保不住!
鄂尔泰可能被吓得也可能惊喜,当场老泪纵横,叫皇帝还怪感动的,出手的赏赐也就更不吝啬了。
然后,皇帝还晋了鄂贵人为鄂嫔。
苏叶挑眉,他这一病,一下子就提了三个嫔,六嫔转眼一半就给出去了,又提了自己一个贵妃,两个贵妃的位置也满了。
入宫晚一点的,这编制位置都没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后来的嫔妃要想挤上去就得拼命把前面的萝卜拔掉才行。
鄂尔泰听说孙女晋位份了,自然感恩戴德,狠狠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鄂嫔是人在殿内蹲着,忽然就得到这个好消息,整个人都傻掉了。
还是身边伺候的宫女反应过来,赶紧推着鄂嫔去给皇帝谢恩。
之前鄂嫔该是一并进去给皇帝侍疾的,然而她在前几天得了风寒,咳嗽不已。
皇后担心她进去就得过病气给皇帝,那就更麻烦,索性让鄂嫔在殿内养病。
她还没彻底好全,所以隔着有点远跪下行礼谢恩,生怕病气叫皇帝沾上了。
皇帝之前就听皇后说了,陆常在是因为怀上孩子不来伺候,鄂嫔这跪了一会就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便知道确实病得不轻,摆摆手就让她下去继续养病了。
反正他对鄂嫔也是淡淡的,只因为鄂尔泰的关系才晋分位,不等于鄂嫔就忽然开始受宠了。
原本要在圆明园呆到冬天,但是皇帝这一病就打乱了,他也没心思继续呆在这里,就要提前带人回去紫禁城。
娴妃还没彻底好,痊愈得比皇帝要慢,就暂时不回去,而是留在圆明园养病的。
高玉可能身体底子要好一点,如今已经能下榻走动,就是走久了还有点喘,也得好全了才可能回去皇帝身边伺候。
他如今立了大功,胸膛都能挺起来的,别提多骄傲了,怎么都要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回去皇帝身边。
皇后留了两个御医在圆明园也要照顾娴妃,另外愉嫔晋位份了,如今也不适合继续住在娴妃的翊坤宫了,就来问皇帝怎么安排,另外就是鄂嫔了。
皇帝随口道:“永和宫不是还空着,就让愉嫔住进去,鄂嫔就住钟粹宫。”
皇后应了,让人去收拾永和宫和钟粹宫,准备让愉嫔和鄂嫔搬过去,她又问起陆常在,皇帝就更不在意了:“她以前住哪里,那就还住哪里。”
皇帝回想了一下,记起陆常在仿佛是住在永寿宫:“让嘉嫔盯着点儿,务必叫陆常在平安生下孩子就好。”
苏叶得知陆常在还住在永寿宫,皇帝还开口让嘉嫔照顾,对嘉嫔老同情了。
当然,她也顺便幸灾乐祸一下。
陆常在这个烫手香芋,放谁那里都棘手,偏偏让嘉嫔给撞上了。
嘉嫔还没从上了六嫔之一的高兴劲缓过来,就听到这个噩耗,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以前还觉得有新人住进来永寿宫,皇帝因为还新鲜着也会经常过来,嘉嫔就能沾沾光,如今恨不能恨不得打以前的自己一嘴巴!
要什么新人,她恨不得把陆常在赶出去!
陆常在比嘉嫔还委屈,其他人都因为给皇帝侍疾提了份位,就连鄂嫔都因为亲爷爷鄂尔泰升了,唯独她一个怀了皇帝子嗣的人还在原位不动,太让人郁闷了。
永寿宫以前还有两个常在,如今只有她一个。
白贵人还时不时在门口经过,陆常在都不敢出去,出去就要给她行礼了啊!
陆常在以前有多看不起白贵人,如今她就有多难受,龟宿在自己的屋内是一步都不敢踏出去的。
白贵人经过了好几次没能把陆常在弄出来,实在有点遗憾,然后就让嘉嫔派人把她叫过去敲打:“陆常在如今怀着子嗣,皇上发话了,要是她这孩子没能平安生下来,整个永寿宫都别想好过,知道了吗?”
闻言,白贵人不痛快了,凭什么啊!
就因为陆常在怀了,连拒绝给皇帝侍疾都能轻飘飘过去吗?
白贵人愤愤不平,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难不成她因为怀了子嗣,我们就得事事让着她,岂不是叫她更能翻天了去?”
嘉嫔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放心,皇上的意思是让陆常在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至于生下来之后……”
生完了,陆常在的用处就没了,皇帝就能放手去秋后算账的。
后面的话嘉嫔没说,白贵人再傻也能听明白,浑身打了个哆嗦,后背一股子的寒意。
所以皇帝不是不算账,而是等陆常在把孩子生了才算账吗?
陆常在那个样子还以为有了孩子就得了免死金牌,以后还能母凭子贵享受永华富贵,连个贵人都没捞到,原来皇帝等着呢!
白贵人于是变乖了,再也不去陆常在屋子附近转悠,免得真碰上了,陆常在来个碰瓷摔了磕了,她可就冤枉大了。
她忽然变乖了,陆常在一打听,知道白贵人是被嘉嫔敲打了,顿时心里窃喜。
果然怀了孩子就不一样,没见嘉嫔还频频派身边的大宫女珍珠过来问她的情况?
吃着用着穿着如何?又问起晚上睡得怎样,嬷嬷伺候得好不好,还缺什么之类的。
陆常在被问得心花怒放,还有太医院隔三差五派御医来请平安脉,越发觉得自己只要等到孩子生下来,就能提份位了。
如今暂时还在这个位置,是因为孩子还没生呢,她于是对自己越发小心,多走一步路都担忧,索性后来就不爱动了。
嬷嬷劝了几次没用,只好回头跟嘉嫔提了提。
嘉嫔都想翻白眼了,摆摆手道:“你说了,御医也提了,陆常在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就随她去吧。”
别人隔三差五提醒,陆常在偏偏不肯听,真出什么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嘉嫔生怕陆常在牵扯到自己头上,还特意帮她告假别跑出来膈应人,连去长春宫请安都替陆常在跟皇后求情免了的。
高贵妃听着不痛快,凭什么大家都来,就陆常在不来啊。
后来她听说陆常在死活不肯动,生怕磕着碰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有点幸灾乐祸。
这光吃不动,孩子越来越大,等陆常在生孩子的时候就要受大罪了。
嘉嫔也忍不住跟皇后诉苦道:“伺候的嬷嬷再三提醒,御医也说了好几回,陆常在就是不听,臣妾也劝不动,索性随她去了。”
苏叶一看就明白嘉嫔这是害怕担了责任,先把这事嚷嚷出来:不是嘉嫔没劝过陆常在,是她不听啊!
以后陆常在生孩子的时候真出什么事,那就别人的错,而是她自作孽了!
皇后也听明白了,面色如常道:“既你提过,嬷嬷和御医也提过,陆常在实在不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嘉嫔提了,此事就这么过了。
反正陆常在又不会跑出来在众人面前溜达,大家就当这个人不在的。
皇后又问了愉嫔搬去永和宫的事,愉嫔就笑着答道:“一切都好,劳娘娘记挂。”
她再不用跟娴妃挤在一块住,能独享一个宫殿,怎么看怎么高兴,怎么看怎么顺眼,哪里有什么不够妥当的地方呢。
见愉嫔高高兴兴的样子,皇后就笑了。
皇帝这时候进来,见众人和气乐乐的样子,心情也算不错。
在上首坐下后,他就问道:“两个格格要周岁了,抓周得准备起来了,正好皇后和哲贵妃一起办吧。”
皇后和苏叶连忙应道:“是。”
苏叶听得欢欢喜喜的,开始琢磨四格格抓周要放什么东西上去才行。
皇帝环顾一周没见着陆常在也不在意,只是也不见鄂嫔就问了一句:“她还没好起来?”
娴妃眼看好多了,就被带回了紫禁城,暂时在翊坤宫养着,皇后就没让她来请安了。
规矩的娴妃还是让身边的红蕊来告假,鄂嫔也是如此。
皇后答道:“是,鄂嫔的咳嗽反反复复的,御医说暂时见不得风,我就让她歇着了。”
因为鄂嫔一直病着不好出来见风,搬宫殿的事就耽搁下来,暂时都还没搬过去。
永寿宫里如今还有个怀着身孕的陆常在,虽然大家不在意她,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意的。
皇帝皱眉道:“让院首过去看看,叫鄂嫔尽快好起来。”
院首得令后发愁得不行,鄂嫔这是出娘胎带的毛病,心肺不太好,风寒更是加重这个毛病,于是好的就比旁人慢一些。
皇帝都发话了,院首只能药膳和汤药一起用。
一边用止咳润肺的汤药,一边又用滋养心肺的药膳,两边一起来,几天后鄂嫔就好一些了,起码不至于一天到晚咳嗽,偶尔咳两声,再坐轿子避避风,就可以搬家了。
皇后排了不少人手来帮忙搬家,鄂嫔进宫的时间不长,东西不算多,人多一会儿就搬好了。
白贵人在隔壁看得老羡慕了,鄂嫔这就要一个人住了啊。她们之前冒着生命危险进去侍疾,鄂嫔却因为有个好爷爷鄂尔泰,都没进去就轻轻松松晋了位份。
嘉嫔还特地在门口送了送鄂嫔,不过也不敢太靠近,风寒过人了怎么办啊!
她只表示了一下就目送鄂嫔的轿子离开,鄂嫔其实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自己就晋位份了?
等鄂嫔下了轿子进了钟粹宫,心里还是忐忑。
这位份犹如薄冰一样,全是建在皇帝对鄂尔泰的宠信上。
她想到鄂尔泰的年纪,顿时开始忧心忡忡,丝毫没有因为晋位份和独住钟粹宫而欣喜若狂。
鄂嫔老老实实窝在钟粹宫,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深宅,还想宅到天荒地老的样子,皇后还是挺满意的。
她就怕鄂嫔跟陆常在那样忽然心大了闹腾给自己添麻烦,好在鄂嫔是个乖觉的,晋了位份也没什么大变化。
皇后和苏叶开始着手办两个格格的抓周,准备了许多东西。
算盘、剪刀、砚台、毛笔、书、元宝、胭脂、首饰和书,皇后还添了绣线,苏叶加上木玩具。
大朝会的时候,朝臣才知道皇帝病重险些没命,一个个心里庆幸不已。
恰好两个格格周岁,皇帝病重痊愈,更是希望大办特办,弄得热热闹闹的,请来的宾客就特别多。
苏叶帮忙造册,又要点算宾客人数,又要准备茶点,还得安排座椅。
什么身份的人坐在一起,什么身份的人则是要坐在前排,这都是有讲究的。
苏叶忙得昏天暗地,务必让女儿的抓周热热闹闹的。
抓周那一天是天公作美,恰好是大晴天,殿内铺着软垫,上面再铺上红色的地毯。
红红火火的不止地毯,还有两个穿的跟红包一样漂亮的小格格。
两人穿着红色的小衣裙,长得粉雕玉琢的。
三格格如今没那么怕人了,却还有些羞赧腼腆,躲在皇后的怀抱埋在她的脖子不抬头。
四格格的胆子就要大多了,坐在苏叶怀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满是好奇。
皇太后坐在上首满脸笑容,皇帝生病好了,两个孙女儿又长得好,比之前都壮实了,她心里快活得很。
皇帝让李玉在地毯去添了他的一枚玉佩,示意皇后和苏叶把两个格格放下,四格格一放下后就嗖嗖往前爬,三格格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才跟上。
四格格一鼓作气爬到抓周的东西里面,一屁股坐下,左右看了一眼,直接就抓了金元宝。
苏叶好笑,金元宝金灿灿的,孩子最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自然第一个就抓了这个。
金元宝代表钱财,四格格这是一生富贵了。
接着四格格又抓了一把绣线,这东西颜色鲜艳,肯定招孩子喜欢,苏叶也不意外。看来女儿要继承她的好女红,以后绣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她看向另一边的三格格,跟四格格不同,三格格第一把抓的是书,看来以后可能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女。
三格格第二把抓的是毛笔,看来是爱读爱写了。
苏叶再转过头来,却发现四格格往回爬了,还有点纳闷,然后就被女儿塞了一个金元宝。
她一头问号,旁边的高贵妃乐不可支,然后就被四格格塞了一盒胭脂。
高贵妃惊喜极了:“是给我的礼物吗?我也有份?”
苏叶无奈一笑,四格格这是把抓周当成了送礼吗?
四格格又爬回去,抓了玉佩又回来递给皇帝,皇帝欢喜地把她抱起来,只觉得女儿聪明极了,居然认得出这是他的玉佩,直接就送了回来。
可是他没抱多一会儿,四格格挥舞着脚丫子要下去,皇帝无奈放手,就看着女儿把木玩具塞给皇后,又把一颗珍珠塞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四格格还记得她了。
在场人人都有礼物,四格格硬是把抓周弄成了她的送礼大会。
苏叶抱起爬得有点累的四格格,见女儿窝在怀里不动了,就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皇后有些好奇道:“这木玩具莫不是送给和敬的?”
她递给怀里的三格格,看着女儿扒拉了几下似乎挺喜欢,也就笑了。
一场抓周宴欢欢喜喜结束,皆大欢喜。
娴妃这次也来了,却比以前更沉默了一点。
因为她很少见四格格,四格格自然是不记得娴妃,也没给娴妃带礼物。
娴妃看谁都有礼物,难免有点失望,盯着四格格开始发呆,还是被身边的愉嫔轻轻一推:“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怎么就盯着四格格发呆,再看一会儿,其他人肯定要发现,还以为娴妃对四格格不满呢!
娴妃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羡慕两个格格都聪明伶俐得很,如果我也……”
余下的话她没说下去,就沉默了。
愉嫔却听出娴妃的言外之意,娴妃也想要这样伶俐的孩子,可惜迟迟没能如愿:“姐姐莫急,总会有的。”
她还以为娴妃只触景伤情,谁知道过几天却听说娴妃求到皇太后面前,想要抚养陆常在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