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喻被一颗头追了一整夜,早上起来面色惨白如鬼,脑袋昏昏沉沉,吃饭都没有胃口。
冯二笔见他这般,不由建议:“殿下,不如咱先回王府歇上几日?”
等忘了那些血腥场面再回田庄。
楼喻摆摆手,取出弓箭,面无表情道:“我去练箭,你别跟着。”
言罢,大步离开院子。
冯二笔目送他走远,心里急得团团转,转念一想,跑去找霍延。
“我不放心殿下一个人,你武艺高,脚步轻,跟着去不会被发现。”他叹息一声,“昨晚殿下翻来覆去没睡好,我实在担心。”
霍延:“……”
原来昨天的冷静沉着都是装出来的?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佩服,便应了这事。
楼喻独自来到训练场,百步外竖着几个草靶,圆圆的,像是人的脑袋。
他举弓搭箭,眉目沉凝,一箭又一箭,却总是上不了靶。
那颗头依旧悬在半空,嘚瑟地咧嘴嘲笑他。
楼喻嘴唇紧抿,掌心被磨出血也不顾,锲而不舍地射向草靶。
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一颗头而已!
他喘着粗气,手臂酸麻,却又抽出一支竹箭,搭上弓弦。
“腹部收紧,不要前倾,头部往左再转一点。”
身后传来霍延微哑的声音。
楼喻下意识跟着他的提示。
“静心,凝神,”霍延不紧不慢引导,最后一字仿若惊雷裂空,“放!”
“咻——”
竹箭刺穿空气,以奔雷之姿射中草靶红心!
楼喻呆了呆,而后绽开笑容,兴高采烈道:“我中了!我中了!”
“嗯,”霍延扬了扬唇角,“你中了。”
楼喻喜滋滋道:“我赢了,我打败它了!”
他不怕它了!
世子殿下眉眼间皆是欢欣雀跃,仿佛完成了一桩壮举,卸下了一项重担。
放松之后,楼喻只觉得浑身酸软。
他扔掉木弓,往草地上惬意一躺,双手交叠枕于脑后,望着天边露出一抹橘红。
“太阳要出来了。”他喃喃道。
霍延席地而坐,扭头看向楼喻白净俊秀的脸,道:“他不是因你而死。”
楼喻迎上他的眼神,恰好橘红色的光在那里留下一抹温柔,这一瞬间,他竟有些感动,又有些委屈。
“你杀过人吗?”他问。
霍延点点头,“杀过。”
“几个?”
“两个。”
“什么人?”
“家中奴仆。”
“为什么杀他们?”
“因为背主。”
十五岁的少年,谈及过往悲苦,神情却宁静平和。
楼喻忽觉鼻尖发酸。
他以前看书的时候,更多关注的是男主如何英明神武,如何绝处逢生,如何大杀四方,如何统领天下。
他看到的只有爽,完全忽略了埋藏深处的悲痛与绝望。
如今他入了局,方才真正感受到那种无力。
楼喻伸手盖住酸涩的眼睛。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身边人沉默片刻,方道:“和你无关。”
楼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会意。
他猛地收回手,任由微红的眼眶暴露在霍延面前。
“你什么意思?”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死死盯着霍延英俊淡漠的脸。
霍延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不可置信和茫然无措,便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
他凝视楼喻眼睛:“祖父说,他曾遇到一个游医,游医告诉他,世上存在一种人,他们体有双魂,一魂为主,一魂为辅,有时辅魂反主。不知殿下是否听过?”
楼喻:“……”
这是在说他有精神分裂症吗?
他睁着双眼,真诚道:“竟有如此奇事。”
男主不愧是男主,不仅观察敏锐,脑洞还大,真是敢想敢说。
霍延对他的逃避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那恶首作恶多端,你杀他是天理公道,不必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