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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2 / 2)

不过一方小筒,其中竟蕴含着如此令人惊叹的繁花盛宴。

妙不可言。

素来淡定的范公子都失色了,可见万花筒何其精妙。

绿衣公子恨不得立刻上手去抢。

好在范玉笙很快回神,将万花筒递给绿衣少年,由衷赞道:“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能造出这般神妙之物,真想见识一番。”

绿衣少年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

他心中连连发问: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明明这筒不过手长,怎么就能塞进这么多花呢!

楼蔚已经好奇得不行了。

范玉笙折扇一扬,道:“你若从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便将此物送予你,如何?”

“范兄!”绿衣少年急了,抽空回了一句,“你送他不如卖给我!”

范玉笙:“你又不会回答我的问题。”

绿衣少年瞪一眼楼蔚,楼蔚无辜地眨眨眼。

“你要问我什么?”

范玉笙笑问:“那日茶楼上,我听你叫喻世子‘郁先生’,喻世子还向你解释一番缘由,这是何故?莫非你们路上便已相识?”

“你干嘛问我这个?”

楼蔚又不是真的傻,他们藩王、世子眼下处境不妙,他可不能乱说话。

他喝下一盏茶,期待问:“茶我也喝了,能给看看吗?”

范玉笙:“……”

跟实心眼的人也不好打交道啊。

罢了,他就不欺负人了。

遂让绿衣少年将万花筒递给楼蔚。

绿衣少年恋恋不舍,又瞪了楼蔚好几眼。

楼蔚在杜家看多了白眼,也不甚在意,直吼吼地将眼睛凑上去。

天哪!真的是万紫千红!真的好神奇!

这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

楼蔚转动一下,里头的花色倏然变幻,太奇妙了!

他欣赏半天,浑然忘了范玉笙等人。

绿衣少年不耐烦:“你看够没有!看够还回来!”

楼蔚只好一脸颓丧地还回去。

“如何?”范玉笙笑容清俊儒雅,“你若愿意回答我,此物你爱玩多久便玩多久。”

楼蔚愣愣盯着他,忽道:“此物价值有二百金吧?”

范玉笙笑:“你若不愿占便宜,可多回答几个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楼蔚摇摇头,“就是素来听闻范府清名,没想到你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范玉笙:“……”

绿衣少年怒了:“楼蔚你什么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楼蔚连连摆手,目带歉意道,“我就是觉得好奇而已。”

范玉笙笑意微敛,却还是道:“你为我解惑,我亦可为你解惑。”

楼蔚:“其实也不是太感兴趣。”

他起身拱手:“多谢范公子慷慨借物,我先回去了。”

范玉笙便不再拦。

绿衣少年愤愤道:“亏了亏了,咱们借他看万花筒,他却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倒也不亏。”

范玉笙收起折扇。

心中有鬼,才会不敢妄言。

联系万花筒前后之事,范玉笙有理由怀疑,此物与那位庆王世子脱不了干系。

有了楼蔚避而不答的佐证,他更加确定,看似跋扈疯癫的庆王世子,定非凡胎浊骨。

世家贵族争相要买陛下同款万花筒,宁恩侯府也不例外。

谢茂卧床养伤,侯夫人心疼他,便派人高价买了一个万花筒给他解闷儿。

“公子,这万花筒真有这么神?”

榻边长随一双眼黏在万花筒上,小心翼翼问道。

他听外头都传疯了,见自家公子也爱不释手,不由心痒难耐。

他们家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让公子这么着迷的,一定极为神妙,若是他也能有幸瞅一眼,此生无憾!

谢茂闻言瞥他一眼,神色轻蔑道:“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会呢,这可是夫人花了二百五十金买来的!”长随惊呼。

谢茂脸色一沉:“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范玉笙只花了二百金吗?”

“眼下又涨了,”长随感叹一声,“都是些黑心贩子,卖几个万花筒,就能赚别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金子。”

谢茂冷笑:“说到底,还不是楼喻惹出来的,要不是他进献万花筒,那些行商也赚不了什么钱。”

“公子息怒,奴听说郡主也派人去买万花筒哄喻世子开心,行商是找到了,可没钱哪!”

谢茂愤愤道:“上次楼喻在银楼坑了府上那么多钱,可把母亲气坏了!”

他缓缓摩挲万花筒,眼珠子一转:“去,你将他叫来。”

接到“传召”时,楼喻有些懵。

谢茂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想上赶着找虐?

他正歪靠在榻上,鸢尾跪地替他捶腿,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二郎找本世子何事啊?”他懒洋洋问。

长随:“二公子说有好物要同殿下分享。”

好物?

楼喻瞬间想到万花筒,毕竟如今京城最火热的就是万花筒了。

他瞬间来了兴致,起身道:“行啊,本世子整理好衣物便去,你先回去复命。”

又吩咐鸢尾:“你叫上他们三个,同我一起去见二郎。”

鸢尾退下去唤人。

屋中只剩下楼喻三人。

冯二笔吃吃笑道:“恐怕是谢二公子想同殿下炫耀呢。”

但谁能知道,那个贩卖万花筒的行商,就是殿下安排的人呢?

楼喻摸摸下巴,他其实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他本来只是想找皇帝和贵妃代言,给万花筒打个广告,却未料皇帝直接给了他一百金。

皇帝都花一百金换取万花筒了,谁敢比皇帝花的钱少?

于是乎,万花筒卖出了天价。

这几日光卖万花筒,他就赚了足足三千金!

是金,不是银。

这他得卖多少盐才能赚到这么多?简直比贩盐还要一本万利!

可见京城这些大户有多奢靡!

有了这些资金,京城暗部势力将会得到更好的发展。

霍延开口道:“或许不会那么简单。”

“没错。”

楼喻扬起笑容,“他应该不只是想和我炫耀。”

冯二笔:“啊?那怎么办?”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楼喻整理好衣裳,迈步出屋,“走,去会会他。”

他领着霍延、冯二笔,身后缀着四位美少年,风风火火赶往谢茂的院子。

谢茂长随一看,带这么多人干什么?砸场子吗?

楼喻再次踏进谢茂的屋子。

此屋朝南,阳光充足,开阔敞亮,环境清幽雅致,确实是休养的好地方。

宁恩侯府是真的有财气。

楼喻笑眯眯在桌案旁坐下,问谢茂:“二郎寻我何事?可是闷了?恰好陛下送了我几位美人,各有各的绝活儿,不如让他们给你解解闷儿?”

“楼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茂晃着手上的万花筒,得意道:“你恐怕不知道,京城的万花筒都卖到三百金了。听说你姐姐托人去买,却连一百两银子都掏不出。”

楼喻面上带笑,眸中笑意却收敛:“我姐姐也是你大嫂。”

“你说你亏不亏?”谢茂不理会他的提醒,自顾自嘲讽道,“若是没有进献给娘娘,或许你凭两个万花筒,都能赚到六百金了。”

一旁的冯二笔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谢二郎是不是有病?

楼喻神情绷住,却故作洒脱道:“本来就是献给陛下和娘娘的,何来吃亏?陛下仁厚慷慨,不也送了本世子一百金和四位美人嘛。”

“楼喻,你若想玩,我可以借给你。”谢茂忽然好心将万花筒伸向他。

楼喻:“……”

这孩子是不是被养得太单纯了?使诈也使得这么低级的吗?

他直白问:“你的万花筒是不是坏了?”

谢茂:“……”

他确实发怒时磕了一下万花筒,如今看不了花了。

楼喻皱眉:“你是不是还想嫁祸给我?如此我便欠你三百金?”

他知道侯夫人是花二百五十金买的,谢茂说三百金,不过是故意讹他。

只不过,这个阴谋是否过于小儿科?楼喻都没眼看。

当然,若他是楼蔚,说不定还真会上当。

谢茂被说中心思,脸色蓦然涨红,又羞又怒,喝道:“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讹你!你有什么资格让小爷讹你!”

“谢茂!”

楼喻实在“气不过”,忽然拍案而起,冲到他面前,气咻咻夺过万花筒,往地上重重一掷!

“噼啪——”

一声脆响后,万花筒四分五裂。

楼喻冷哼道:“行了,现在你可以去找你娘哭鼻子,说我砸坏了你的万花筒。”

一番沉寂后,谢茂突然发出一道嘶吼:

“楼喻!我要宰了你啊啊啊啊啊!老子一定要宰了你啊啊啊啊!”

他从来没想过摔坏万花筒啊!

他还想去找行商修补一下啊!

可眼下全他娘的碎了!

谢茂简直不敢置信,楼喻凭什么能这么嚣张!他到底凭什么!

一个即将被削藩的怂包世子!他到底凭什么!

泼天愤怒下,谢茂竟单腿从床上跳下来,操起玉枕就往楼喻脑袋上砸!

冯二笔惊叫,正要上前阻拦,一人比他更快。

又是一声“啪”,玉枕同霍延的手臂相撞,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楼喻闲暇时学了一点拳脚功夫,本可以避开的,但临了却迟疑了。

看到稀碎的玉枕,他暗暗叹口气。

冯二笔没瞧出来,霍延却目光如电。

他清楚看到楼喻足尖转向,作势闪避,可最后却放弃了。

他是打算被谢茂砸个满头血吗!

这个猜测一旦涌现,不知为何,霍延猝然心头火起。

整张脸都黑沉下来,俊目艴然,怒火如锋。

楼喻转首正要道谢,乍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跳,骤然生出几分心虚。

道谢的话便没说出口。

他扭回去,一脚踹在谢茂腹部,谢茂单脚不稳,直接跌到地上,恰好倒在碎裂的玻璃片上,手掌割出血来。

仆役急忙上前解救。

楼喻面色阴沉:“谁敢动本世子一下!我定他个谋害皇亲的罪名!”

仆役们瞬间僵住。

二公子不能不救,可庆王世子又不能惹,怎么办呢!

立刻有仆从飞奔去主院通报主母。

楼喻死死踩着谢茂,居高临下道:“谢茂,你谢家都已猖獗到这地步,连皇亲都敢谋害了?”

“你算个屁!你就是个疯子!疯子!”谢茂痛得大吼大叫。

楼喻笑了:“我算个屁?我乃当今圣上的亲侄子,你说我算个屁,那圣上呢?圣上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谢茂瞬间闭嘴。

“谢茂,你当街羞辱我,打算嫁祸我,恼羞成怒又用玉枕砸我,你是不是真当我好欺负?”

楼喻眼神冰冷,脚上用力。

“楼喻!你敢伤我!就不怕你姐以后日子不好过?!”

谢茂惊恐之下,竟用楼荃威胁楼喻。

一入侯府深似海。

楼荃是外嫁女,谢家媳,不得不受谢家桎梏,谢家即便是打是骂,楼荃都只能忍着。

谢茂这话,直接触及楼喻逆鳞。

他收回脚,冷冷凝视他半晌,忽然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刚至院外,便碰上匆忙而来的侯夫人以及楼荃。

他一下子冲到楼荃面前,痛哭失声:“阿姐!你在侯府受了多少苦啊!阿姐!方才谢茂拿你的性命威胁我,说我要是敢还手就让谢夫人狠狠磋磨你!”

正要开口的侯夫人:“……”

“阿姐!我太难受了!”

楼喻扶着楼荃手臂,声泪俱下,哭得惨不忍睹。

倒也不是装,而是真心疼楼荃。

谢茂能说出那样的话,可见他不在时,谢家是怎么对待阿姐的!

冯二笔第一次见他哭,慌得不知所措,心疼得不得了,竟也跟着哭起来。

楼喻在庆州,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主心骨。

他温柔强大,悬河注火,从不见丝毫软弱,即便第一次面对血腥,也能在旁人面前装作泰然自若。

眼下,却因谢茂的一句威胁而痛哭失声。

霍延眉头紧蹙,即便明知他有演戏的成分在里头,也不禁心弦涩然。

对藩王及世子来说,京城如阽危之域。

楼喻入京,无异于泥船渡河,一着不慎,便有衔橛之变。

而虽如此,楼喻却从未表露出丝毫担忧。

越是相处日久,他越是钦佩楼喻。

原本他以为,流泪是不会存在于这人身上的。

霍延凝视着楼喻。

少年世子眼眶通红,泪珠滚落,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叫人揪心。

侯府俨然乱成一锅粥。

谢茂在屋子里痛嚎,楼喻在院子外哭诉,侯夫人只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

她喝问仆役:“二公子受伤了?”

“手掌割破了。”

“那还不快去叫大夫!”

她爱子心切,没工夫去管楼家姐弟,匆匆去看谢茂。

楼荃柔声安慰楼喻,心疼得不得了。

“阿姐!你跟我来!”

楼喻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蹬蹬蹬往府外跑去,还不忘吩咐冯二笔:“快去给本世子备车!”

冯二笔擦擦眼泪,同霍延一起去驾车。

“殿下,您要去哪?”二笔哑着嗓子问。

到京城后,殿下一直在受欺负,他实在太心疼了。

霍延一言不发,眉眼却有几分凶悍。

楼喻拽着楼荃上车,瓮声瓮气道:“去皇宫,我要见圣上!”

侯府奴仆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连忙去禀侯夫人,侯夫人心一慌,立刻派人去追。

霍延驾车技巧纯熟,马车行进很快,侯府杂役根本没追上。

去的路上,楼喻红着眼道:“阿姐,我第一天见你时,我便问你愿不愿继续同谢策过下去,你没回答我。”

楼荃见他这般,心脏已揪痛得不行,秀目含泪道:“阿弟,我只盼爹娘、二妹还有你都能健康平安。”

“那你呢?”楼喻执着问。

楼荃大概猜出他要干什么,泪珠滚落:“我与谢策乃陛下做媒,陛下断不会收回成命。”

“那也得试试!”楼喻紧盯着她,“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继续待在侯府?”

他气势骤发,楼荃惊讶极了。

原来阿弟还有如此强硬的一面。这几年,阿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庆州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楼荃恨不得立刻飞回庆州,见一见思念已久的爹娘。

一股勇气骤然打破内心的桎梏,她已下定决心。

“阿弟,我不愿。”

楼喻不由笑了。

二人抵达宫门口,经黄门郎通报后,相携走向养心殿。

一入养心殿,两人就跪下了。

一回生二回熟,楼喻已经能够熟练行跪拜之礼了。

他泪流满面,泣不能言。

皇帝实在惊奇:“阿喻,到底发生何事?”

“陛下,臣入京以来,实在痛心至极!”

皇帝:“……”

你入京后闹出多少事心里没点数吗!

他轻舒一口气,温和问:“可是谁惹你不快?”

楼喻狠狠点头。

他擦擦泪珠,情深意切道:

“陛下,微臣从小和阿姐情谊深厚,阿姐待我那般好,不论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会让给我。

“自阿姐嫁入谢家后,微臣甚是思念,这次终于有机会入京,顺便探望阿姐,未料阿姐竟然瘦成这般模样。

“身为谢家长媳,她穿的都是陈衣旧裳,戴的都是陪嫁时的首饰,全身上下,哪有半点谢家长媳的气派!

“微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阿姐既然已经嫁人,微臣不能掺和别家之事。微臣只能亲自带阿姐去银楼挑选首饰,就为了给阿姐挣个脸面。

“如此倒也罢了。可谁知,方才我与谢茂发生冲突,谢茂竟说了那样一番话!”

说到这,他突然停下。

皇帝连忙问:“他说了什么?”

楼喻愤怒难当:“他竟说,若我敢反击,他定让我阿姐在侯府生不如死!”

皇帝:“……当真?”

连一旁侍立的总管都捂住了嘴。

这谢茂也太不讲究了吧?谢家的家教委实成谜。

楼喻一脸愤怒加后怕。

“他还用玉枕砸我脑袋!陛下,谢茂他想杀我!”

皇帝:“阿喻慎言!”

杀人之罪可不能乱说。

楼喻不依不饶:“陛下,谢茂真的要杀我!我若再住下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阿姐,陛下,您忍心看着阿姐在侯府香消玉殒?她可是您的亲侄女!”

皇帝第一次认真打量楼荃。

这一瞧,当真是被惊着了。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却骨瘦如柴,丝毫不见妙龄女子的圆润丰腴,宛如干枯的老树根,死气沉沉,毫无朝气可言。

侯府当真如此虐待楼荃?

皇帝思及此,相当不爽。

再怎么说,这姻缘都是他牵的,楼荃都是他的亲侄女。

谢家如此苛待楼荃,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还是自以为摸透他的心思以此献媚?

不管是哪种心思,都非皇帝所喜。

楼喻敏锐察觉到皇帝的情绪,便继续哭诉:

“陛下,微臣第一天进城,谢茂就带人当街羞辱我。即便我再穷酸,那也是楼氏子孙,他不过一介白身,凭何能够大放厥词,甚至害我性命!”

皇帝暗叹,这谢家做得委实过了些。

他还没削藩呢!

就算削藩,这些藩王、世子也都是楼氏族人,如何能叫旁人轻贱?

他问:“那你想如何?”

楼喻斩钉截铁:“陛下,我要带阿姐一起,搬出宁恩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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