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朝廷是真的没钱了,这次的行馆住宿条件比上次要差很多。
被子又薄又硬,饭食又冷又馊,每天连炭的供应量都少得可怜。
这还怎么住人啊!
问就是上头没发钱,行馆拿不出钱改善住宿条件。
行馆主事一脸冷漠和不屑,反正爱住不住。
冯二笔气呼呼地回来告诉楼喻。
楼喻道:“行馆的费用都由户部按例拨款,杜迁是户部尚书,你认为在我住的这段时间内,行馆会有钱置办用具吗?”
“他这是公报私仇!”宋砚捏紧拳头。
楼喻摇首失笑。
若是在往常,以杜迁的性格,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这次大概是真的气昏了头,竟使出这么拙劣不堪的伎俩。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端看怎么操作。
“二笔,你替我去京城最大的店铺买冬被,要买最便宜的。阿砚,你去城中最大的炭行买炭,也要买最便宜的。”
两人都算得上机灵,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笑着出门了。
当然,一出行馆,两人就收敛了笑容,变得一脸愁苦。
京城最大的店铺,自然是顾客盈门,而且大多来自富贵人家。
冯二笔相貌清秀,气质不俗,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店中的伙计立刻迎上来,笑问:“贵客需要点什么?”
他面色微愁:“我来给我家殿下买冬被。”
伙计一听,殿下?!
这是个贵客啊!
遂连忙将他往奢侈区引,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各种上品良被。
冯二笔指了指:“这个多少钱?”
伙计伸手比了个数。
冯二笔含糊道:“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伙计不由瞅他一眼,堂堂殿下居然买不起吗?
他心里嘀咕,脸上依旧带着灿笑,又介绍稍微便宜点的冬被。
冯二笔低着头,轻咳一声:“还有更便宜一点的吗?”
伙计无奈,问:“敢问贵客,您能接受多少钱的冬被啊?”
冯二笔面色微红,悄悄比了个手势。
伙计:“……”
他笑意淡了几分:“我说这位客人,您不会是来逗小人玩的吧?咱们店没有这么便宜的货,请您另择他家吧。”
冯二笔瞪圆了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您要的货,小店没有。”伙计客客气气回道。
冯二笔脸上泛红,恼羞成怒道:“我家殿下只是这次出门没带钱!又不是真的买不起!”
伙计:“敢问是哪位殿下?若是身上没带够银两,小店可以将货送到府上,到时再付账也行。”
两人的争执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老百姓都喜欢看热闹,尤其喜欢看贵人的热闹。
他们都听到“殿下”两个字了。
冯二笔支支吾吾就是不开口。
人群中有好事者嗤笑:“不会是故意装大户来骗人的吧?”
冯二笔微红眼眶:“才不是!”
掌柜的亲自来处理纷争。
他温和笑问:“敢问贵客府上在何处?小店可以亲自送上门的。”
冯二笔嗫嚅道:“没有府宅。”
人群哗然喧闹起来。
哪位殿下能没有府宅,甚至连冬被都买不起?
这人肯定是骗子!
掌柜的倒是圆滑,依旧笑容满满道:“那小店就没办法了,贵客还请去其它店铺吧。”
“可是,京城就你们家的被面品质最好,我家殿下身份尊贵,自然得用上品。”冯二笔据理力争。
他夸了店铺,掌柜的心里也畅快,倒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人群中有人笑道:“身份再尊贵,没钱买又有什么用?总不能抢人家的东西吧?”
“是啊是啊。”
“小伙子,我看你就换一家吧,瞧着也怪可怜的。”
“除了这家,还有几家品质也不错的,你家殿下估计也能睡得惯。”
人群附和声钻入冯二笔耳朵。
冯二笔本来只是在演戏,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格外委屈。
眼泪蓦地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完。
围观人群见状,直直愣住了。
不就提了个建议吗?也没说什么重话啊,这咋就哭起来了呢?
伙计还年轻,没怎么经过事儿,见人哭了,便有些心软,忙安慰道:“你别哭啊,咱们不是欺负你,而是实在卖不了那个价啊!”
掌柜的语重心长道:“小伙子,哭解决不了问题,你要真有困难,不妨说出来,大家伙儿替你想想办法。”
“是啊是啊,这么大人了,哭多丢人啊?”
“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给咱们听听,看能不能帮上忙。”
老百姓还是相当热心的。
冯二笔抹抹眼泪,通红着眼睛道:“我家殿下之前出使北境,不方便带那么多银两出门,所以我们身上没有钱。”
出使北境?
这么大的事儿京城没人不知道。
出使北境的不就是庆王世子殿下吗?
听说世子殿下不费一钱一粮,直接从骨突王手里拿回了澹州城!
这可是极大的功劳,天下无人不赞。
出使北境,路途遥远,确实带不了多少钱。
不过——
“世子殿下不是住在行馆吗?怎么自己出来买被子?”
冯二笔眼泪又掉下来。
“行馆的被子又薄又硬,连春被都不如,还不给咱们提供炭,殿下冻得直打哆嗦,实在没办法,才让我出来买被子。殿下是让我去买便宜的,但我心疼殿下啊。殿下在草原上过得那么苦,为什么到了京城还要过得这么苦啊?呜呜呜呜。”
他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想法,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搞得围观众人心里面止不住地发酸。
是啊,明明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回来却连床暖和的被子都没有,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冯二笔继续哭道:“不仅没有被子,行馆发的炭也很少,还不够一个时辰烧的,呜呜呜呜,殿下那身子骨怎么熬得住?”
“你们有没有问行馆主事的?”
“问过了,”冯二笔带着鼻音回道,“主事说上面不拨款,他们也没有钱采买物件,所以行馆提供的饭食都是又冷又馊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
冯二笔趁机继续卖惨:“殿下本来在草原就吃不好睡不好,没想到回到京城连草原都不如,我心疼殿下啊!”
“这不是让功臣寒心吗?”
“上面连这么点钱都拨不下来?”
“不是故意不拨钱吧?”
“为什么?世子殿下不是立了功吗?给咱们朝廷省了那么多钱粮,结果连日常起居都没法照顾吗?这也太过分了!”
“天哪,行馆是怎么办事的!”
“不是行馆的问题吧,方才小兄弟说的是上面不拨钱。”
“给行馆拨款是户部的职责吧?户部都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么苛待功臣?”
周围人声讨声越来越激烈。
老百姓心里有杆秤,一个为大盛立了功的人,不应该被这么苛待!
忽然有人说:“掌柜的,我愿意出钱替世子殿下买冬被!”
“我也愿意!”
“我来!”
冯二笔红着眼睛看着他们,心中盈满感动。
他朝众人深深鞠躬,道:“殿下说,他身为大盛子民,为大盛拿回城池是应该的,大家不必……”
“小兄弟,你别说了!掌柜的,你快送几床最好的冬被去行馆,都记在我账上!”
“不!记我账上!”
“记我的!”
大家热情洋溢,只为给功臣提供最好的待遇。
“刚才小兄弟不是说行馆连炭和正经的吃食都没有吗?依我看,大家分配一下,送被的送被,送炭的送炭,送吃食的送吃食,大家也别争了。”
“这个好!就这么办!”
大家伙儿热情高涨,似乎参与这场“送温暖”活动很是与有荣焉。
连冯二笔都被挤出去,什么话都插不上了。
掌柜和伙计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压住人群的骚动。
掌柜的面向大家,郑重道:“世子殿下是咱们大盛的功臣,眼下却连床暖和的冬被、连盆足量的炭、连份像样的吃食都没有,我听了心里实在难受啊。这样,大家都别跟我抢了,世子殿下的冬被,小店全包了!请诸位成全小店的这份心意!”
“好!掌柜的好魄力!”
“掌柜的太有心了!”
“像你这样心怀天下的掌柜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送些炭和吃食吧!”
“走走走,这就去!”
于是,这一天,京城又出现了一场奇观。
两群人浩浩荡荡从不同方向,往行馆走去。
正好在行馆外撞上。
一个是布庄掌柜,一个是炭行掌柜。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又看看身后一大群或怀抱冬被、或手拎炭包、或端捧食盒的百姓,愣了愣后,不由了然笑了。
行馆守门的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咱们都是给殿下送礼的,还请大人通融则个,让咱们进去,咱们保证不闹事,放下东西就走!”
守门人连忙禀报主事。
主事一口茶喷了守门人满脸。
他惊跳起来,尖声道:“什么情况!”
守门人自己还没搞明白呢,哪能说得清?
主事的只好亲自来到行馆外,见这么多百姓捧着东西,感觉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大人,咱们是来给世子殿下送东西的,您能不能让我们把东西放进去?”
主事眉头一皱:“知道行馆是什么地方吗?哪能想进就进!都散了都散了!”
“我们要是散了,殿下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咱们行馆有的吃有的睡,需要你们送吗?”主事一脸不悦。
能住在京城的,多少沾点富贵,倒也不是很怕一个行馆的主事,双方便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时,有人高呼:“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楼喻身着月白衣袍,身披朱红大氅,身形颀长挺拔,秀目挺鼻,立于行馆石阶上,仿若神仙中人。
唯一的不足就是,世子殿下面色苍白,眉染轻愁,清瘦而单薄。
他眼眶泛红,郑重朝众人躬身一拜,说道:“诸位厚意,楼某心领了。这些都是你们自家的家当,还请留着自用,我在行馆住得挺好的,诸位不必挂心。”
有正义感强的好事者喊道:“那也等咱们进去看了之后,才能确定殿下过得好不好啊!”
“没错没错!”
“不全部进去也行,让一两个人进去看看总可以吧?”
主事的被吵得头疼,大喝道:“这里是行馆!尔等不要在此放肆!”
“放你娘的肆!”
一声高吼震天动地,全场皆默。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到底是哪位勇士!
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昂然肃立,相貌平平,气质板正,不怒自威。
都是京城人,谁还不认识谁?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高默高御史啊!
别看他取名“默”字,真要辩论起来,那一张利嘴可谓是横扫朝堂无敌手。
久而久之,谁都不愿跟他正面对上,就怕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
行馆主事心中一抖,连忙向守门人使眼色。
守门人:大人,您眼角抽搐了吗?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
高默神情冰冷地走到行馆前,对楼喻拱拱手道:“下官高默,见过世子殿下。”
“高大人不必多礼。”楼喻笑了笑。
高默又转向行馆主事:“他们进不得,本官可进得?”
做御史的就是刚!
楼喻垂眸掩盖笑意。
如果暗部的情报无误,这位高御史其实是三皇子的人呢。
他不过掀了点小风,这位三皇子就立刻反应过来,顺势要将小风变成大浪。
心思转得够快,他喜欢!
面对高默的质问,行馆主事怵得厉害。
“本官问你话,能还是不能?”高默再次厉声喝问。
行馆主事吓得一抖:“能、能。”
高默冷哼一声,转身点了布庄和炭行的掌柜,“你们都跟本官进来。”
“是!”
行馆主事拦都拦不住。
高默直接呵斥:“别扰乱本官办事!”
他眼底生怒,气场全开,吓得主事半个字都不敢说。
高默又点了个行馆小吏:“带路!”
小吏不敢不从,硬着头皮领着三人来到楼喻住的院子。
院子荒凉,门扉陈旧,两个掌柜心中发寒。
竟给功臣住这样的破院!
再进到屋子里。
桌椅质朴,陈列全无,一切都显得如此简陋。
高默一眼就看到榻上的被子。
确实很薄。
布庄掌柜已经忍不住上手去摸,幽幽沉叹:“唉!”
殿下的侍从说得没错啊,的确又薄又硬,这还怎么取暖?
屋子角落摆着炭盆。
炭行掌柜走近瞧了瞧,叹气道:“高大人,这些都是最劣等的炭,咱们大盛的功臣,堂堂世子殿下,竟被如此苛待!”
高默厉目瞪向小吏:“去将今日所备饭食拿来!”
“这……饭食都没了,拿不来啊。”小吏哭丧着脸道。
高御史是何等人?什么胡搅蛮缠的人没见过?
他道:“虐待世子乃重罪,或许,你们是想去牢里待一待?”
小吏:“……”
他正要开口,高默却又打断他:“你已经失去一次开口的机会了,有什么话,公堂上说吧。”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吏一下子跪到地上,哭求道,“小人只是个听差跑腿的,厨房的事不归小人管啊!”
高默哪里会客气?
“这话留着自辩用吧。”
他抬脚就离开院子,迎面碰上瑟瑟发抖的行馆主事。
寒冷的冬日,行馆主事满头大汗:“高大人!高大人!咱们行馆确确实实没有钱款,没办法给世子殿下提供……”
“闭嘴!”高默喝道,“难道你不会向上通报?”
“小人通报了呀!可是、可是……”
他可是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行馆主事敢苛待皇室血脉,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当下又怎么可能供出主使呢?
高默完全失去耐心,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高御史的效率相当高,很快就写好折子,呈到御案上。
皇帝翻开之前,还头疼地跟太监总管打趣:“这高默又要搞出什么事?”
打开之后,没看几眼,就“啪”一声将折子拍向桌案,气汹汹道:“将高默给朕叫来!”
太监总管不由腹诽:能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高御史写了什么。
顷刻,高默一脸严肃地来了。
待他行礼后,皇帝问他:“你折子上写的都是真的?”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没有丝毫作假。”高默板正道,“城中不少百姓都亲眼见证此事,微臣正是因为碰上百姓送礼,才亲自进入行馆查看,微臣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蠢货!蠢货!”皇帝气得再次狠拍御案。
当然,他骂的不是高默,而是行馆主事。
楼喻立了功,天下无人不知。
在这节骨眼上,若传出行馆苛待世子一事,天下人会怎么想他这个皇帝?
虽是行馆做的事,但行馆代表的是朝廷,这不就是意味着朝廷苛待功臣吗?
真是一群糊涂的蠢货!
“那个主事为何要苛待世子?”皇帝吼问。
高默垂眸:“微臣问了,他说是行馆缺少钱物,不能为世子殿下提供应有的用具。”
皇帝:“……”
他简直气昏了头:“行馆没钱,去找户部要啊!”
“他说,户部没有同意拨款。”
殿内陷入沉寂。
高默眼观鼻鼻观心。
其实在他看来,户部这一招算不上烂。
若是遇上不愿多事的世子,这个闷亏可能就吃下了;若是遇上只会向圣上哭诉的世子,圣上可能也就宽慰几句,轻飘飘责令户部拨款,但气也已经受了,还落了下乘。
可他们碰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喻世子。
人都是健忘的。
两年前喻世子来京贺寿,搅得京城风雨动荡,京城百姓已经忘了,他们只知道喻世子是立了大功的人。
可是百姓忘了,某些人也敢忘?
以喻世子的性情,怎么可能吃闷亏?
是以,布庄和炭行哄闹时,他便接到三皇子殿下的指令,让他前去行馆一探究竟。
杜迁老谋深算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没有抓住他的把柄,这次他终于算计错了。
所谓的没有钱款,不过都是托词。
从时机上来看,杜迁很可能在喻世子回京之前就与行馆主事通了气。
因为两年前的旧怨,他有理由这么做。
他或许不是不知喻世子难对付,但他抱有侥幸心理。
一来,他是天子近臣,圣上不会太过责罚;二来,而今是年末,户部事务繁重,他可以推脱没有看到行馆的申请事宜,以此规避责任。
计是好计,只是,时机已经不对了。
杜芝死了,杜迁在殿内大声指控喻世子害了杜芝,皇帝和朝臣都看在眼里。
他恨喻世子。
所以他有足够的动机“玩忽职守”。
杜尚书亲自递来的枕头,他们怎么可能不接?
良久,皇帝沉叹一声:“让杜迁来见朕。”
他不是听信高默一面之词,而是正常人都能想到,行馆一个小小的主事,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苛待世子的。
杜迁回府,将杜芝已死的消息告诉妻儿,全府上下悲痛万分。
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宫里就有传召。
按理说,圣上体谅他丧子之痛,若非重要事情,应该不会现在召他入宫啊。
出什么事了?
入宫后,见高默也在,杜迁没来由心头一跳。
皇帝直接将折子扔给他:“你自己看看。”
杜迁看完之后,心中稍定。
他诚恳解释道:“回陛下,此事微臣丝毫不知情啊!行馆申报钱款一事,是由户部度支主事掌管,微臣实在不知竟有这等事,是臣失察,还请陛下降罪!”
他刚痛失爱子,显得面容憔悴,老态龙钟,倒是让皇帝生出几分同情和不忍。
皇帝正要免其罪责,高默忽然开口:“启禀陛下,而今城中百姓皆知功臣受辱,朝廷不能不给个交代。”
“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
高默道:“陛下,微臣以为,年底户部公务繁重,户部职官必须打足精神才能避免疏漏。而今杜尚书心情悲痛,神思不属,一旦有失,必会动摇国之根本!”
杜迁:“……”
老子干你大爷!
他连忙道:“回陛下,微臣公私分明,一定不会在公务上有所疏漏……”
“可是杜尚书,我听说去年您核算的税款有误啊。”
“不可能!”杜迁冷冷道,“你莫要信口雌黄!”
高默掷地有声:“那敢问杜尚书,您可敢让我等查证去年户部账目?”
不等杜迁开口,他又转向皇帝:“陛下,户部账目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错漏。行馆一事,杜尚书已有失察之过,若是不为杜尚书洗去污点,恐难以服众啊!”
只要去年的账目完美无缺,就足以证明杜迁的能力完全可以继续胜任,别人无可指摘。
但——
怎么可能真的完美无缺?
不存在的!
眼见皇帝松动,杜迁冷汗直冒,猛地跪地泣道:“陛下,臣有罪!臣乍然失去大郎,脑子混乱,浑浑噩噩,之前有些事失了体统,臣恳请陛下允臣告假歇息!”
皇帝叹了口气:“也罢。”
事情看似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行馆有钱置办用具了,楼喻日子好过起来,朝廷面上有光,百姓心里也舒坦了。
一切都很美好。
唯有杜迁不好。
告假在家,意味着会有人暂代他的职务,那势必会分摊他手中的权力。
可若是当时不这么做,一旦圣上下令查证去年的账目,他赌不起。
杜家一片愁云惨淡。
楼喻则心情愉悦地逛着街。
走到拐角处,忽然被人拦住。
那人身材高大,腰间佩刀,穿着皇子府的侍卫服。
“喻世子,我家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