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笔守在院外,忽闻一声抑制不住的呜咽。
脸上顿时发烫。
他不由想起之前偷偷看过的非正经话本,脑子里闪过某些词语。
什么拨箫弄玉,什么泣露凝霜,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红烛泪洒,香炉敛芳。
楼喻沉沉睡去,脑子里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他已累极。
翌日上午,总衙内,范玉笙拿着报告来找楼喻,却被告知楼喻不在,不由纳闷返回办公室。
“杨先生,前日王爷是否说只休一天假?昨日已然歇了一天,怎么今日还没来?”
杨广怀正伏案写字,闻言悠悠笑道:“多歇几日也挺好的嘛。”
“确实挺好的,就是有些不习惯。”范玉笙失笑。
杨广怀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劳逸结合,方为正道。”
范玉笙深以为然。
王爷这些年确实太辛苦了。
而今八州发展已步入正轨,王爷暂时歇上一歇,倒也不是坏事。
楼喻可不是故意犯懒。
他是真的睡过头了。
昨晚闹得太晚,又是头一回,没个分寸,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冯二笔正要伺候他洗漱,却被霍延抢了去。
他狠狠瞪了霍延一眼。
他已非昔日懵懂小白,从霍延一大清早的神气活现,便看出些许端倪。
一想到殿下昨夜吃亏受累,他怎么可能会对霍延有好脸色?
霍延春光满面,被瞪了也毫不在意,端着盆愉悦地踏入屋内。
楼喻靠在床上,嗓音微哑:“水。”
立刻有茶盏递过来,里头盛着温水。
楼喻正要抬手,却被霍延按下。
“我来。”
楼喻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下一盏水。
他下床弯腰拾鞋。
一双手又提前拿起鞋子,虔诚地替他穿起来。
楼喻:“……”
罢了,某人如此殷勤,他倒不忍拒绝。
“我醒之前,衙中可有人寻我?”
霍延替他穿好鞋袜,噙着笑道:“阿喻放心,并无紧要公务。”
“那就好。”
待洗漱完毕,冯二笔端来膳食,都是一些味道清淡的。
楼喻坐下吃饭,霍延就跟着坐下,陪他吃饭。
他吃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楼喻被他这黏糊劲逗笑了。
遂掀眼瞧他:“今日营中没事做?总在我眼前晃什么?”
霍延认真道:“事情可以明日再做,今日我陪着阿喻。”
楼喻:“……”
他试图转移霍延注意力:“京城暗部传来消息,汤诚气焰越发嚣张,我担心继续下去,会对陛下不利。”
像汤诚这样的,如果没有别人压制,权势迟早会蒙蔽他的双眼。
理智一旦没了,他就会像发疯的野狼到处咬人,届时楼秉必定首当其冲。
霍延:“嗯。”
楼喻问:“你觉得汤诚的弱点是什么?”
“嗯。”
“……”
楼喻转头看过去,便见平日里英明神武的霍将军,正发着痴,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他无奈摇头,遂不再问。
吃完饭,他起身去院中消食,霍延亦步亦趋跟在旁边,像只粘人的大型犬。
楼喻吩咐冯二笔告知总衙一声,若有重要公务,可来府宅禀报,若无便罢。
总衙已有一套成熟的机制,就算他不在,也能正常运转。
楼喻又悠闲地度过一天。
霍延就这么粘了一天。
可到了晚上,白日里温柔体贴的忠犬,却化作凶狠贪婪的孤狼,抱着楼喻死不撒手。
到底年少气盛,加上食髓知味,又是一夜荒唐。
若非楼喻平日勤练不辍,身体强健,恐怕已经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过了几日,鸢尾揣着词曲手稿,前来拜见楼喻。
楼喻先看了歌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朗朗上口,充满力量感,确实不错!
他问:“能找人唱来听听吗?”
“王爷若不嫌弃,奴可以唱给王爷听。”鸢尾低声委屈道。
楼喻解释道:“不是不愿听你唱,只是你嗓音圆润婉转,唱这种曲应该不是很适合。”
鸢尾:“……”
他忽然转换嗓音道:“王爷,您看这样成吗?”
楼喻和冯二笔皆大感惊讶。
这声音浑厚刚正,与方才的大相径庭啊。
冯二笔忙道:“你怎么变声音了?你还擅口技?”
鸢尾摇首:“只是客人都不爱这样的嗓音,我们从小就学习如何让声音变得婉转纤细且不落痕迹。”
楼喻心中叹服:牛掰啊!
好好一个男中音,硬生生练成黄鹂鸟。
不过不得不说,换回男中音后,鸢尾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之前的他我见犹怜,现在的他眉眼间的媚意已然消散大半。
楼喻由衷道:“你这样挺好的。”
鸢尾笑道:“多谢王爷。”
他抬步走到院中,站在阳光下,清俊的面容泛着淡淡的光。
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
“王爷,请听奴唱。”
下一刻,清越嘹亮的歌声骤然响起,铿镪顿挫,凛然威严,闻罢令人心情澎湃,热血激昂。
一曲罢,鸢尾落落大方道:“王爷,若有笛声和鼓声加入,效果更佳。”
楼喻情不自禁击掌。
“不错,很不错,就这个了。你回去后挑选嗓音嘹亮的歌唱演员,组成一个合唱团,至少要五十人,男女都有,再让乐工排练伴奏,到时候我再看看整体效果。”
鸢尾大致听懂了,但是:“歌唱演员?”
“就是会唱曲的优伶,”楼喻顿了顿,“要是练得好,以后你们是要登台演出的,就叫演员吧。”
鸢尾眼眶微红,声音又软下来:“多谢王爷恩典。”
楼喻笑了笑。
军歌敲定后,校歌也敲定下来。
不得不说,鸢尾的创作才华还是不容置疑的。
不过创作歌曲只是一部分,他组织这些优伶,是为了打造一个演出团,到时候八州巡回演出,既是教授军歌,也是为了慰问。
“听说伎馆还有表演谐戏的?”
谐戏就是指演员扮丑角逗笑观众。
这些在时人眼中,都是下九流的勾当,很让人瞧不起。
鸢尾颔首:“是。”
“你回去让他们好好编排一出戏,届时登台表演,若是能逗笑半数以上的看客,本王重重有赏。”
“是!”
鸢尾回去后,将消息告诉馆主,馆主又通知伎馆上下,优伶们皆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刻去给东安王表演。
四月底,军部收到指示,说是五月初东安王要来军营视察,顺便慰问诸位将士。
公文上写着视察,但具体怎么视察法,谁也不知道。
李树嘀咕道:“统领,咱们需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