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诚悚然一惊,连忙推开身边的人,奔向楼秉。
皇帝可不能这时候死!
他一边跑一边吼:“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禁卫军听从指令,迅速将楼秉围得密不透风。
汤诚冲到楼秉身边,见楼秉安然无恙,不由心头一松。
“陛下,臣……”
楼秉骤然起身,怒红双目,当着百姓和群臣的面,厉声道:“禁卫军是怎么办事的!春耕为何会出现刺客?汤诚,禁卫军是由你管控的,你该当何罪?!”
众目睽睽下,皇帝遇刺是事实,不管皇帝有没有受伤,禁卫军都难辞其咎。
汤诚立刻跪地道:“是臣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不过城外危险,还请陛下即刻回宫,臣必会抓到刺客向陛下请罪!”
楼秉却道:“禁卫军统领是谁?”
一人站出来,跪在皇帝面前:“微臣疏忽,请陛下责罚!”
楼秉眯眼看着他,冷声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个禁卫军统领你别当了。朕要罢免你统领一职,你可服?”
众人:“……”
大家都知道禁卫军统领是大将军的人,皇帝搞这一出,是在借机发难吧?
汤诚却皱了下眉。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禁卫军统领不由看向汤诚,见汤诚没有丝毫表示,便叩首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皇帝亲耕被刺一事,百姓瞧得清清楚楚,汤诚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吞下这个苦果。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皇宫。
楼秉立刻下旨道:“春耕遇刺,皆因禁卫军办事不力、玩忽职守所致,故罢黜禁卫军统领及负责春耕防卫的各级将领职务,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谁敢有异议?
皇帝都遇刺了,发点小火实属人之常情。
唯有汤诚胆敢进言:“陛下,若一下子罢黜这么多禁卫军将领,禁卫军岂不成了一盘散沙?”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
楼秉问:“就不能提拔新人?”
“这……朝中恐一时无法找出这么多。”
楼秉气笑了:“难道我大盛国,连几个武将都找不出来了吗?滑天下之大稽!”
不等汤诚开口,他厉色道:“大将军觉得朕的命不重要,是吗?”
这话问得诛心。
汤诚哪敢承认?
他诚恳道:“可是禁卫军乃皇城的第一道防线,若是没有充足的人手补上,皇城的安全该如何?陛下的安全又该如何?”
楼秉道:“宁恩侯长子谢策,曾力抗天圣逆贼,又曾任京城武卫司将军,可由他担任禁卫军统领一职。”
汤诚一惊:“可谢策断了一臂……”
“只是左臂,凭他的能力,难道还胜任不了禁卫军统领?”
楼秉当了一年多的傀儡皇帝,却在一场遇刺后表露出几分强势。
汤诚心中泛起不安。
禁卫军的确是皇城的第一道防线。
自楼喻归庆后,汤诚渐渐渗透禁卫军,在禁卫军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就是为了监视宫内动向,方便自己行事。
要是楼秉在这档口进行大换血,势必会对他的计划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女子生产没有一个定数。
具体哪一天临盆,生出来的是男是女,谁也无法准确预测。
所以汤诚只能等鸾凤宫的消息。
他有两条计划可供选择。
贵妃生下皇子,一切皆大欢喜,到时候他可以弄死楼秉,扶小皇子上位,独揽大权。
贵妃生下公主,他可以立刻封锁消息,将公主变为皇子,依旧杀掉楼秉,扶“皇子”上位。
如何将公主变成皇子?
掌管宫门的禁卫军当是一大助力。
偷凤转龙,需要禁卫军的配合。
而现在,楼秉因为遇刺一事,直接将禁卫军的重要将领换掉,第二条计划就变得难办起来。
除非他能够拉拢谢家。
但谢信是个倔脾气,认死理,一生只忠于楼氏朝廷,史明没能劝降对方,他自然也没办法。
一旦谢策掌管禁卫军,势必会对他的计划造成阻碍。
汤诚心念急转:“回陛下,谢策的确可以胜任统领一职,然副统领及其余将职,一时之间恐怕难以……”
“此事不用汤爱卿操心,朕自有安排。”
楼秉说完,轻轻咳了一声,“朕累了,诸位都退下吧。”
接到圣旨后,宁恩侯府都惊呆了。
谢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起复的一天。
佟氏喜极而泣。
谢信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乍然绽放惊喜。
唯有谢茂凝眉。
他不愿泼凉水,但有些事不得不提醒。
比起成日苦闷窝在宅子里的父兄,谢茂对局势看得更加透彻。
他正色道:“爹,娘,大哥,此事于我谢家而言,福祸相依。”
佟氏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策起复不是好事吗?哪来的祸?
谢信神色一凛。
比起谢策,他还是更机警一些的。
“茂儿,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谢茂颔首:“爹,汤贵妃不久后就会临盆,陛下突然在这时大动禁卫军,我担心会起纷争。”
谢策问:“二弟,你什么意思?陛下不是因为春耕遇刺才做此决定的吗?”
谢茂:“非也。”
因为谢家曾与楼喻结仇,所以谢茂从来不会将关于东安王的事情说给谢家三口听。
谢家三人整日闭门不出,更不会自己去打听。
是以,他们对京城的风云和东安王的新鲜事迹知之甚少。
谢茂不愿伤爹娘和兄长的自尊心,遂从未提过。
但眼下,已不得不提。
他将当今的局势细细分析给三人听,最后总结道:“汤诚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极点,恐怕在贵妃产子之后将再也抑制不住。”
谢信为官多年,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日后的结局。
他不由哀叹一声:“未料走了一个史明,又来了一个汤诚!”
谢策却道:“若汤诚当真狼子野心,届时我只要牢牢守住皇城,保住皇上,不就立功了吗?陛下此举,何尝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短短数月,你真能完全掌控禁卫军?”谢茂并不乐观,“更何况,汤诚还手握数万西北军,只要他一声令下,禁卫军真能挡得住?”
佟氏顿时愁容满面:“那该怎么办?我本以为这是一件好差事,没想到会是这样。”
然圣命不可违。
谢策这个统领非当不可。
谢信嗓音沉哑道:“这是咱们谢家的命。”
他们注定要为楼氏江山蹈锋饮血、肝脑涂地。
谢茂自然不愿见到亲人遇险。
他斟酌道:“汤诚权势虽大,但天下还有一人可与之争锋。”
其余三人沉默了。
谢茂劝道:“我谢家虽与东安王有过龃龉,但毕竟不是深仇大恨。东安王雄才大略,手段温和,亦是皇室血脉,若他能继承大统,总比汤诚更叫人信服心安。”
“茂儿,你错了。”
谢信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