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喻反问:“如果将钱存入银行可以获得利钱呢?如果银行的贷款利钱低于民间私人质库呢?”
质库又叫典当行,其中有一项业务就是放高利贷。
高利贷是个深坑,一旦涉足,下场必定好不到哪儿去。
“利钱?”范玉笙惊讶,“陛下是说,百姓将钱存入银行,还能拿到更多的钱?”
“没错。”
范玉笙皱眉,“可即便如此,百姓又如何相信纸币可以进行交易?”
“很简单,等银行体系建成后,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将换成纸币,你们用纸币去采买,估计无人敢不收罢?”
众人:“……”
朝廷官员都用纸币买东西,老百姓敢不收吗?
陛下这招真绝!
时间一长,百姓对纸币产生了信任和依赖,自然就不会抵触纸币。
魏思则问:“银行与小商户又有什么关联呢?”
楼喻笑道:“那些小商户在大商户的压制下,一个个破产倒闭,并不完全是因为不擅经营罢?若仅仅因为资金比不上大商户雄厚而倒闭,岂不可惜?银行可以放贷给他们,让他们再次活过来。”
在楼喻看来,民间的小商品交易必不可少,这些才是真正能带动民间经济活起来的存在。
魏思眼睛一亮,“陛下,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嗯,不过不是所有小商户都可以向银行借贷,银行必须进行严格的审核筛选,具体审核标准,由财政部与户部协定,再交给朕。”
魏思和楼荃皆恭敬领命。
大盛京城和各个州府皆设立寄存点,朝廷一声令下,寄存点便根据指示更改业务。
官方物流体系建立后,对传统镖局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不过早在几年前,官方就与民间镖局进行合作,将一部分业务分派给镖局,因为商业飞速发展后,各地寄存点的寄送能力实在不足。
传统镖局在冲击下,有的顺着潮流做出改变,有的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留存下来的新镖局逐渐成为物流体系的主力军。
此次将寄存点改为银行,寄送物件的功能便完全落在新式镖局头上。
在官府的管控下,这些镖局只能依照市价为老百姓提供服务。
银行建立后,各项关于银行的制度与运营规范都相继出炉。
经过报纸的强力宣传,老百姓都知道了银行和纸币的事情,但很少有人愿意去尝试。
倒是一些商人理解朝廷的用意,心里面觉得暖洋洋的。
这说明朝廷看到了他们的难处,正在积极地为他们解决问题呢。
转眼又到朝廷发放月俸的时候。
薛盈如今是县衙财政局的副局长,负责这次月俸的发放。
但这次与往常不同。
以前发放月俸的时候,他们都得派衙役用箩筐搬运铜板,再慢慢清点核算,必须准确无误地发到每个官吏手上。
每次都累得够呛。
然而这次发放月俸,整个衙门的官吏俸禄加起来,她一个人就可以拿得动。
纸币面额有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一贯,其余的小额依旧使用铜钱。
县衙官吏的月俸算不上多,县令的月俸也就三贯七百二十文。
换算成纸币,便是三张一贯的、一张五百文的、两张一百文的。
剩余零头,铜钱足矣。
六张纸和零星一点铜板,就是县令这个月的俸禄了。
不仅仅是县令,县衙其余官吏都傻眼了。
朝廷真的给他们发纸了。
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踏实。
谢茂月俸一贯八百五十文,他领到了六张纸,一个铜板都没有。
领到俸禄后该干什么?当然是出去花销了。
趁着休沐日,谢茂揣上这六张纸,跑到好友的酒楼去吃饭。
七年过去,少东家依旧是少东家。
见谢茂来了,便特意吩咐雅间,陪他一起喝酒用膳。
两人边吃边聊。
“我说谢兄,老太君这些年帮你张罗了那么多亲事,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成亲呢?”少东家微醺道,“你知道外头都怎么传你吗?”
“传我什么?”谢茂哂笑,“说我不行还是说我喜欢男人?”
少东家哈哈笑道:“都有。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成亲。”
谢茂已经快三十岁,不过他相貌本就俊朗,虽然年纪大了,可这些年的岁月沉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成熟稳重,倒是比年少时更具魅力。
他摇首叹道:“不是我不想成亲,而是没有碰到合适的。”
少东家与他相交多年,如何看不出他落寞的情绪?
他眉头一挑:“难不成,你是有了心上人,但没追成?”
谢茂闷头喝酒,未答。
“真的啊?”少东家差点跳起来,惊讶道,“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到底是哪家的千金,连你谢二爷都看不上?!”
谢茂无奈苦笑:“你就别取笑我了,若是没有这头衔,我算得了什么?”
“可是成亲本就是要看家世的呀,再说了,你去年不也升职了嘛,有家世有才能有相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你!要不然你娘能给你张罗出那么多亲事?”
谢茂:“我娘给我张罗的,都是那些世家的千金。”
“这不挺好的吗?”
“我就觉得,跟她们没有话说。”谢茂又仰头喝酒。
少东家真的好奇了:“你到底看上哪位佳人了?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呢。”
谢茂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憋不住了。
他低低道:“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报考交通局罢?”
少东家仔细回忆:“我记得好像是被交通图给吸引了,对不对?”
“嗯,那你知道图是谁画的吗?”
“你跟我说过,是测绘局的人。”
谢茂望着酒杯中的倒影,喃喃道:“她那么有才华,还身居高位,我怎么配得上?”
少东家脑子转得快,悚然一惊。
“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孙测绘吧!因为一张图你就喜欢她了?”
谢茂摇摇头,“不是,我见过她。”
交通局跟测绘局打的交道多,孙测绘的大名交通局无人不知。
少东家叹道:“可我听说她是个孤儿,先不说她吧,就说你娘,你娘能同意?”
“孤儿怎么了?她凭着自己的能力当上朝廷命官,还不够吗?”谢茂气呼呼道,“而且我娘已经看开了,她欣赏有能力当官的女子,也跟我说过,只要我愿意成亲,娶谁都行。”
“那就只看佳人同不同意了?”少东家摸摸下巴,“要不兄弟我给你支支招?”
“没用,我打听过,她打定主意一辈子不成亲。”
谢茂苦闷地又灌了一口酒。
少东家:“……”
那他真是爱莫能助了,可怜的谢兄。
不过,他这位谢兄变化是真的大。搁以前,谢二郎能看上一个孤女?
说到底,还是当今圣上办的报纸深入人心。
发泄心中烦闷之后,谢茂从钱袋中掏出几张纸,拍到少东家面前,“饭钱。”
少东家没看清,还以为他糊弄自己,“好哇,你竟拿几张纸打发我!”
“什么纸!这是朝廷发的月俸,报纸上都登过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少东家:“……”
他知道,但到现在也没有人用纸币来楼里花销,他也没见过纸币。
“行吧行吧,这纸币还挺精美,就当留作纪念吧?”
谢茂无语:“什么纪念,以后用的地方只多不少。”
“怎么可能……”
“少东家,”门外有伙计急声道,“方才有客人用纸币付账,掌柜叫小的来请示您。”
少东家:“……”
谢茂笑着拍拍他的肩。
“这不是来了吗?”
京城率先掀起一场“货币革命”。
老百姓一开始并不愿意用铜板换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来越依赖纸币的轻便与快捷。
纸币的出现,加速了工商业的繁荣与发展,整个大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昭庆八年夏,在诸人的努力下,《民法典》与《刑法典》终于编纂完成。
两部法典为大盛提供了更加稳定坚实的保障。
楼喻正在勤政殿看奏疏,霍延忽然前来,神色微凛。
“怎么了?”
霍延将他抱进怀里,叹声道:“今天阿琼跟我说,她要成亲了。”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丧着一张脸?”楼喻促狭问。
霍延闷闷道:“就是有些舍不得。”
“阿琼有主见,有能力,她可以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楼喻倚其肩膀,笑着安慰他,“他们都长大了,以后都会成亲。”
霍延垂眸看他,忽地哑声问:“那你呢?”
“什么?”楼喻讶然抬首。
霍延眸色深沉,隐露忐忑与期待。
“你可愿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