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瑗青疯了的消息,过了两日还是传了出去。
如采篙所说,苏氏来了,来的怒气冲神,上回在星烟这里吃瘪,本想回去找蒋氏发泄,结果发现侯爷竟然放她回了杨州,她一腔怒火没地儿撒,闹了一阵,侯爷听不下去,嫌烦,直接拍屁股走人,躲清净去了。
庚侯爷不是没去使力。
跟皇上身边的太监肖安打听了一下,听他那口气,这事没得商量。
皇上都停止了查办,还有谁敢翻案。
当初庚瑗青进宫,庚侯爷就曾反对,知道庚瑗青那样的性子不适合进宫,后来苏氏非得塞进去,如今这地步,他还能怎么办。
就看她造化了。
这回听闻庚瑗青杀了人,彻底地疯了,侯爷也只是悲伤,并没有想着要去捞人,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嫔妃,哪里轮得到他去插手,再者杀了偿命,她疯了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苏氏拖不动侯爷,只能又去找将军府的苏老夫人,要死要活地闹了好一阵,苏老夫人才愿意见她。
“找我有什么用,庚侯府的事,我将军府不会再插手。”
老夫人态度强硬,当初为了庚瑗青进宫,她已经在太后面前丢过一次人,让她这辈子在太后面前都抬不起头,她怎么可能再去?
苏老夫人最后还是给苏氏指了一条明路。
“你庚家不是还有一位娘娘在宫里吗?进宫不久,就封了淑妃,你不去求你庚姓本家,你怎的将主意打到我将军府身上?”
“你下不去那么脸,知道要面子,我就不知道要面子了?”
苏氏被苏老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她不去找星烟,不就是丢不起那个人,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吗?她不屑得去求她。
苏氏回来,又听说了庚瑗青在冷宫里疯疯癫癫,捡到什么吃什么,便再也坐不住了,打定了主意要进宫去找星烟。
苏氏想,只要自己愿意丢下这个脸,让庚星烟去替她姐姐求情,她一定会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回连庚星烟的面都见不着。
“你有说是她母亲找她吗?”苏氏对那通报的人说。
那通报的人也很无奈,“皇上发了话,任何人不得打扰庚淑妃,奴才们也不敢违抗命令,夫人就饶了小的吧。”
第一回苏氏气着回来,第二回,第三回,连着被拦了三回,苏氏就开始着急了。
这狐狸精,怕是故意不见她的。
她不见,她还偏要去了。
苏氏拖不动庚侯爷,就去找了庚老夫人。
庚老夫人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但听了苏氏都哭诉,好歹也是她侯府的孙女,她还是心痛。
“既然是姐妹,进了宫就应该相互照应。”庚老夫人答应了苏氏。
第四次,苏氏带着庚老夫人一道进宫去见星烟。
星烟正在屋里绣花样,活了十几年,就数这段日子过的最舒心,芳华殿的地盘就她一人,外人进不来,再也不用担心谁来害她的命。
外头的消息,并非没有禀报到她跟前。
当差的个个都是人精,该禀报的自然得报,不报等出了事,主子肯定会迁怒到他们头上,前几回明显瞧出了庚淑妃不想见,才那样回了苏夫人。
后来两次,他也省了事,直接给回绝了,今日不同,侯府的老夫人也来了,便不得不报。
杏枝和采篱都愣住了,“苏氏将老夫人都搬来了?”
星烟赶紧让太监,将人放进来。
星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从侯府出来,庚老夫人给的她那些首饰,金银,都是按着侯府小姐的份例来给的。
虽对她没有特殊的感情,但也没有苛待她。
苏氏带着庚老夫人一进门,心里憋着气,劈头就说道,“如今要想见庚娘娘,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星烟低着头赔罪,“母亲见谅,星烟在深宫里得个信儿,实属也难。”
这点苏氏自个儿特别有感触。
庚瑗青进了冷宫,她怎么递信儿都递不进,苏氏瞪了星烟一眼,只能将话吞进肚里。
一进门,又发现那日门前都几盆盆栽儿都不见了踪影,苏氏气的回头怼星烟,“合着那堆东西,就是为我设计的。”
星烟笑了笑,“母亲说什么呢,上回那盆栽儿落下来,差点砸了母亲,星烟便让人都撤走了,就怕母亲再来,看着堵心。”
见苏氏一进门就不消停,庚老夫人听不下去,回头就冲苏氏说道,“你进宫到底为了啥?”
苏氏才终于闭嘴。
进屋后,苏氏着急,但始终开不了口,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庚老夫人,指望着她替自己来说。
庚老夫人来之前也听苏氏说过,说上回来找星烟,星烟不但不管,还翘起了尾巴,没给她半点面子,如今见苏氏这般,便只好替她出面,“三丫头如今得宠封了淑妃,为庚侯府争了光,祖母高兴。”
庚老夫人比苏氏会说话,不埋汰人,夸也是真心夸。
“只是一家人,总不能升了这个就毁了另外一个,祖母今日来,就是想请娘娘,看看能不能将你姐姐从冷宫里捞出来。”
“祖母知道你为难......”庚老夫人才刚转了个弯儿,就听星烟说,“祖母放心,星烟会去求太后和皇上,不管怎样,得先让姐姐早日出冷宫。”
“星烟一直相信姐姐是蒙冤的。”
星烟爽快的态度让庚老夫人愣住,回头瞅着苏氏,眼里起了生分。
这不是就答应了吗?有那么难开口吗?
——她怕只是下不了面子!
庚老夫人的态度,让苏氏一慌,“还是母亲说话算数,横竖我说什么,她也不会听。”
杏枝不爱听了。
“上回娘娘说要去替二小姐求皇上,苏夫人还骂了一顿娘娘,说娘娘是施舍同情。”杏枝干脆豁出去,全都抖了出来,“老夫人不知,娘娘为了二小姐,也去求过太后,宁愿用自个儿淑妃的位份来换二小姐的太平,可二小姐也同苏夫人一样,冲上来就要打娘娘,说不稀罕娘娘救。”
“合着娘娘四处求人,还错了。”
杏枝说完眼眶都红了。
庚老夫人一阵错愕。
她不知道还有这事。
“那吴嬷嬷更是,还想要了娘娘的命,要不是三少爷那日当值,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庚淑妃。”
庚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苏氏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她不管,不代表她不知道。
“好本事啊。”庚老夫人看着苏氏,这话也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吴嬷嬷。
今儿她来,难怪拉不下脸面,前一刻要人家命,后一刻又求上人家了。
关键是吴嬷嬷曾是她侯府的人,若是追究起来,敢在宫里行刺,她侯府又怎么跑得掉,怕是连侯爷都要受影响。
庚老夫人脸色说变就变,难看至极,转头就对星烟说道,“你尽力而为,先顾着自个儿。”
苏氏急的说不出话来。
“星烟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吗,祖母不必担心,姐姐的事星烟会放在心上,都是庚家人,总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苏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星烟。
这贱人!能有这么好心?
装的多像!
谁知,苏氏的这番表情全数落入了庚老夫人眼里。
“你如今活的怎连个晚辈都不如。”庚老夫人很少对苏氏说重话,她是将军府出身,是大家闺秀,她便给足了她面子,侯府很多事情,她都不插手。
如今唯一插手的一件事,竟是将苏氏这个人看的死死的了。
庚老夫人算是明白了,难怪侯爷宁愿宠一个小妾,也不愿沾惹她半分,是有原因的。
苏氏被庚老夫人当着大伙儿的面臊了一句,颜面丢尽,关键是这些人还是曾经侯府的下人,苏氏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恨不得剜了星烟的骨肉,当场就想离开。
屁股刚离开凳子起身,又听星烟对庚老夫人说道,“祖母和母亲既然来都来了,肯定是想念姐姐的,我去使点银子想个办法,让您们见姐姐一面才行。”
苏氏焉了气。
她曾经无数次的花银子,想进冷宫去看瑗青,都没成功,她想瑗青想的快发疯了,如今星烟却说要带她去见,她无法嫌弃,拒绝不了。
只要能见到瑗青就行。
苏氏双脚再也迈不动,又怏然地坐了下来。
庚老夫人看苏氏的眼神愈发的暗淡无光,单是看星烟的这一番态度,就已经比苏氏的为人体面多了。
星烟出去打点关系,留了庚老夫人和苏氏在芳华殿,庚老夫人硬是一句话都不想同她说,一直黑着脸,也没给苏氏开口的机会。
直到星烟回来,说疏通好了,两人脸上才各自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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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烟带着庚老夫人和苏氏去冷宫之前,有人对庚瑗青说,“你要找的庚淑妃来了。”
庚瑗青一阵激动,抓住那人就问,在哪。
可当星烟陪着庚老夫人,苏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然一个都认不出来,不只是星烟,她连庚老夫人,自个儿的亲娘苏氏,她都已认不出来。
苏氏嚎啕大哭,庚瑗青却抓住她使劲儿的问,“庚淑妃在哪,我要找她,只有她才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苏氏哭的更加厉害。
庚老夫人愣了好一阵,摇头只叹息。
庚瑗青闹的凶,苏氏毫无办法。
星烟走上前,只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声,“姐姐,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庚瑗青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会带你离开。”星烟温柔地对她说。
庚瑗青眼神空洞,笑了。
传闻不假,她已经疯了。
庚老夫人看着她可怜,苏氏看着她悲痛,都抹了泪。
星烟也跟着落了泪。
从冷宫回来,苏氏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女儿瑗青,真的疯了!
苏氏周身无力,她的女儿,高贵的侯府二小姐,如今疯了,嘴里还叫着狐狸精的名字,连她这个母亲她都不认,狐狸精一开口,她就安静了。
苏氏不信,她能平白无故地疯。
她曾经恨庚星烟恨入了骨,怎会突然如此信任她。
苏氏突然就冲向星烟,“瑗青她为什么只认你,你告诉我,她是不是你害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贱蹄子!”
好在杏枝和采篱反应的快,拉住了她。
庚老夫人一声怒斥,“住嘴!”气的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