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时机刚刚好,正在探视的时间范围内。
何慧语和她的男朋友正在追野的病房里,看到乌蔓给她发送自己到了的消息,何慧语差点以为花了眼。
她面色诧异地下楼,果然在住院部大厅看到了乌蔓正来回走动的身影。
“嘿,这儿。”
何慧语轻轻招了招手,乌蔓抬步走到她身边,两人不动声色地乘坐电梯上去顶楼的单人病房。
只有二人的电梯里,何慧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特意为他过来的?”
“当然不是。
我刚好有事要回来,顺便的。”
乌蔓故作淡定道,“他怎么样?”
何慧语撇嘴说:“本来可以没事的。
当时有个摄影刚好站在他旁边收拾机器,他为了推开那个人,才被泼到。”
乌蔓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稀有大傻蛋物种?
听到追野居然又是为了救人让自己落入险境,乌蔓简直想脱口骂他,但又语塞,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他。
这个人,并不会因为身边站着的人从乌蔓换成了别人就冷眼旁观,温柔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种伪装出来的示好假面,但对追野,是一种融于肌血的特质。
正因为清楚了这一点,乌蔓骂不出口,她的心里是更深的震动。
至少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生命。
她一路沉默地来到病房门口,门内有人出来,短暂开关的缝隙,她模糊地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包满了纱布的人影。
乌蔓心头一跳,抠紧了手心,指甲嵌进肉里,刺得太阳穴突突晕眩。
出来的人是何慧语的男朋友,那枚蓝色蜡烛最原始的主人。
他好奇地看了乌蔓一眼,被何慧语拉了过来。
她扬了扬下巴说:“现在没人了里面,你进去吧。”
*
乌蔓推门而入,没有走近,站在门口的位置遥望。
苍白的病床上,追野赤着上身,背上包了好几圈纱布,手上还挂着输液,整个人趴在上头,没什么生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他的头部没有包裹着纱布。
这意味着,没有伤到脸。
乌蔓脱力地靠在门边,一下子浑身的困意涌上来。
支撑着她的那根钢筋软化成了一根薄线,身体变得摇摇欲坠。
她就维持着靠的姿势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追野闷闷地发出声音问:“谁在那里?”
乌蔓没支声,挪到了病床边。
她摸上他的后脑勺,食指插进蓬软的发丝间,动作轻柔地像在摸一只蝉的羽翼。
“疼不疼?”
“阿姐?”
追野的背诧异地弹动了一下,吃力地将头从右侧扭到左侧,好让自己能看到她。
他的眼睛是一颗蒙尘的夜明珠,在真切见到乌蔓的那一瞬间,闪动着绝世的流光。
“你怎么会来……你特意从西北来看我的吗?”
乌蔓摸着的指尖顿了一下,又重复着之前的谎言:“……没有,有事来京,顺便的。”
他轻笑:“骗人。”
“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我没事啊。
得亏上次帮阿姐挡了一下,肌肉还有记忆。”
追野轻描淡写,“躲得比较快,才被泼到一点点背。”
“你也学会骗人了是吗?”
“……什么?”
“何慧语都跟我说了。”
追野停滞了两秒,嘀咕道:“好吧,我是对我的身手太自信了一点。”
乌蔓还是忍不住提高嗓门:“你知道如果被泼到脸,或者更严重的地步,你会怎么样吗?”
他有点生气道:“我当然知道。
可你难道要我看着另外一个人因为我被波及吗?”
乌蔓语塞,末了,缓和语气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下自己。”
追野闻言一愣,低下声音:“对不起阿姐,我刚刚跟你说话有点冲了。”
他偏过头,视线落向虚空的远处,“反正我的命也是抢来的,多活一秒是一秒,无所谓。”
“什么意思?”
“觉不觉得刚刚那句话很酷?”
追野哈哈一笑,“我干不了演员的话当编剧也不错。”
“……最近还是接不到戏?”
追野嗯了一声:“就当养伤呗。”
乌蔓本想提议让追野去签个公司,他到现在都还是自由人,连保镖都没有,才会容易出这种事故。
可眼下国内的经纪公司有哪个能和郁家叫板?
他即便签了也很难改变半封杀的现状。
“或许你向郁家泽低个头……”
追野声音闷闷的:“凭什么?”
“凭你现在的处境。”
“我就算从此不演戏,也不会和他低头。”
追野看着乌蔓,“我很喜欢演戏不假,但我喜欢的不只有演戏。”
乌蔓胸口鼓胀,耳旁响起了小鸟扑棱棱飞向天空的振翅声。
于是她掩饰性地看了眼手机说:“我得走了。”
“这么快?”
其实距离打飞的回去赶晚上的拍摄还有一段时间,她只是无法再让自己和追野在同一个屋檐下久留。
她得保持理智和清醒。
“好好养病,之后一定记得请保镖,名气大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贴上来。”
乌蔓从包里拿出一袋话梅糖,放到了追野的枕边,“之前看你在组里还挺爱吃的……吃完药觉得苦的时候就吃一颗。”
追野微怔地看着这包糖,扎着针管的手忽然往床沿扒拉,努努力够到了她的衣摆。
“你知道我很讨厌医院的,一包糖慰问不了我。”
“……你这是在得寸进尺?”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衣摆:“再满足病人的一个心愿吧。”
乌蔓白了个眼,把衣摆抽回来,扭头就往病房门口走。
走到门口又泄气地回头,问:“什么心愿?”
追野黯淡下去的眼睛又亮起来。
“把我好友加回来!”
他笑弯眼睛说,“我出院了发照片给你,证明我有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