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中了肾脏,但伤口打得很巧,不致命,现在危及生命的是病人失血过多,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我们会全力救治的,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
此时的乌蔓还深陷在那片纯白的雪地里。
郁家泽残留的那两句话像一把刺刀,从她的腹部穿透到后腰,捅出大量的鲜血,滴落在雪上,开出妖冶的曼珠沙华。
好冷啊。
她哆哆嗦嗦地环抱住自己,想取暖,却依然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就像面前这栋失去生气的别墅。
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却一步也走不动了呢?
她好不甘心。
随着血一起滴落的,是她滚烫的眼泪。
阿姐,阿姐。
朦胧中,夜空里传来非常飘渺的呼喊,那声音辽阔又高远,像从九霄云层之外投射过来的。
她拼命地仰起头,望着看不见光的漆黑夜空。
阿姐,不要睡。
那声音坚持不懈地呼喊她,带着湿润的潮意。
于是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夜雨,浇灌了龟裂的伤口。
那个声音开始语不成调地嘶吼。
如果你离开,我也会跟着你离开!你听见没有!
……
“病人的脉搏开始回升……”
“除颤器准备……”
……
乌蔓咬着牙,从血和雪交融的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雨越落越大,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哽咽。
阿姐,我是认真的。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丢下我。
我盼了你十多年,但才拥有你不到十多天,你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
乌蔓鼻头一酸,疯狂地摇头。
她忍住浑身痉挛的剧痛,深一脚浅一脚,与别墅背驰而道的方向走去。
中途跌倒,她再也站不起来,也要爬着继续向前。
血蜿蜒地留了一路,时间不知不觉走得越来越快,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挥散了暗涌,使得呼唤她的声音愈发清晰。
她终于累得无法再前行,脸贴着雪面,喘着粗气,却没有预想之中的寒冷。
原来身下的积雪随着日出的到来,融化了。
露出底下被覆盖的,一朵伶仃的樱花。
乌蔓望着那朵花,伸出手臂,想够住他。
想让他带自己逃离这片荒凉又血腥的冬夜。
她伸长指尖,只差零点零毫米的距离,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乌蔓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
病房里,苍白的四壁如同梦境中的雪地。
乌蔓轻轻掀开眼皮,分不清周围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一个胡渣邋遢的人影抓上她的手,用梦境中相似的声线喊她。
“阿姐!”
她的手掌被他贴在脸侧,还有点扎手,可如此暖和。
乌蔓无法扭动头,只能稍微转动瞳仁,斜斜地看向床边。
追野乱糟糟地贴在床头,整个人落魄得如同街头流浪汉,根本看不出他是上一期《时代周刊》封面上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声音喑哑,平静的语气中泄漏了一丝极恐惧的颤抖。
“你差一点点就丢下我了。”
她微微扯动嘴角,对上他因过度疲劳和担忧而充血的眼睛,气若游丝地笑。
“怎么会。
我还欠我的小孩儿……一场目黑川的樱花没看呢。”
追野听到她的回答,眼眶中一直憋着的泪水唰地淌下来。
他立刻低下头,粗暴地揉掉。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乌蔓慢慢张开嘴,似乎在进行着内心的撕扯。
最后,她还是问出口:“郁家泽呢……”
追野微微一怔,尔后压抑着万千情绪简单地说。
“他死了。”
乌蔓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保持这个姿势看了一分钟,眼神却没有焦点。
半晌,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在梦里,好像听见烟花的声音了。”
*
乌蔓的病情刚稳定下来没几日,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唐嘉荣和唐映雪。
追野没让这两个人接近阿姐的病房,将他们拦在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