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朕让你出去办案,还觉得你办事有些拖沓不利,但没想到,婉儿,你这次可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当年的事儿,朕可都还记着呢。
朕大度了,可有些人就是不记好,是真当朕没脾气么?
西河郡,
呵呵,
西河郡;
这一次,
朕要老账新账,和西河郡一起算。”
上官婉儿恭敬地站在旁边,道:
“为陛下办事,婉儿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了,那批军饷军械,真的就找不到了么?”
“回陛下的话,暂时失了线索。”
“罢了,罢了,已经可以了,八年前丢的东西,本就没打算再找回来,你这次办差得利,想要朕如何奖赏你?”
“婉儿不敢居功,为陛下效力,是婉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你呀你,这张嘴,是真甜,对了,那座六艺馆,是个什么地方,先前狄爱卿汇报案情经过时提了好几次,还有,你也是的,你是替朕办差的,一座六艺馆的东家,需要理会他们作甚?”
“回陛下的话,婉儿只是不愿意给陛下添麻烦,只要事情能办好就行。”
“与朕说说,那地方好玩么?”
“陛下……”
“你也辛苦了,朕就再准你一些日子的假,这宫里到底沉闷,出去散散心吧,毕竟,要劳逸结合嘛。”
“多谢陛下恩典。”
“嗯,你下去吧。”
“婉儿告退。”
女帝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她将信拿起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陛下,罪臣这封信是写给陛下您看的,但罪臣觉得,这封信怕是很难让您看到了。
可事到临头,罪臣想再写书与谁时,却一时提笔四顾心茫然,想说一些心里话,可却又偏偏找不到人。
只能说与天听了,说与……天子听了。
还记得陛下初登大宝时,罪臣心里,只觉得无比荒谬,国有太子,何故陛下您登基为帝?
当年西河郡爆发了反抗陛下登基的举事,罪臣也参加了,只不过罪臣来不及涉入太深,这场举事,就被朝廷给平定了。
陛下仁慈,亦或者是陛下觉得那时候为了天下安稳,所以对西河郡,算是高举轻放了。
罪臣并不感念您的仁慈,当时只觉得陛下是惺惺作态,账会记在心里,迟早会翻过头来算的。
三年前,
不,
请恕罪臣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怕是记不得到底是多少年前了,那一批军饷军械,是他们劫的。
他们劫了后,就来找罪臣,让罪臣帮忙转移隐藏。
罪臣做了。
那时候,罪臣觉得,将陛下您从龙椅上拽下来,是吾辈之责任。
他们将这批东西交由罪臣看管,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举大事。
然而,
前阵子,
他们又来找罪臣了。
他们问我那批军饷军械的藏匿位置,他们觉得时候到了,可以用这些东西来准备谋事了。
但罪臣拒绝了他们,
是的,
陛下没听错,当年是罪臣帮他们藏的,也答应和他们一起起事。
但这些年来,这个国家在陛下您的治理之下,改革吏治,巩固外墙,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老百姓们,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小老百姓的安生日子。
罪臣忽然明悟过来,
天子,皇帝,龙椅之上的那个人,他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很重要么?
只要他能履行天子的职责,代天牧民,能开盛世以临朝,能举芳华图新面,这就足够了。
煌煌史书,对帝王之评价,无他,唯文治武功耳。
罪臣心里,很是羞愧,自幼读圣贤书,却仍是一叶障目,替万民求福祉的话常挂嘴边,却又忽略了万民的真正所需。
所以,罪臣没有将藏匿的位置,给他们。
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罪臣可以相信。
然而,到底是曾一起并肩站在一起的‘袍泽’,陛下,罪臣真的不愿意主动去出卖他们,请恕罪臣知而不报之罪。
但那个藏匿点,罪臣可以保证,没人可以找得到,罪臣自己更未曾留下只片言语,那批东西,就一直安藏于那片地下吧。
朝廷,不会因为损失了一批军饷军械就灭亡了的,自古以来,国家之覆灭,皆为失了人心。
人心是什么,
罪臣看见了,
再偷偷告诉陛下您,
这一次他们来找罪臣时,人……少了很多。
所以,像罪臣一般,明悟过来的人,其实有不少。
愿陛下,
以圣德临朝,以仁义沐社稷,以万民为己任。
罪臣以拜,
陛下江山永固!
————西河郡罪臣杨梅礼,亲笔伏上。”
女帝看完了信,
缓缓地闭上了眼。
……
六艺馆门前的银耳羹铺子上,坐着一个黑袍男子,正一个人静静地吃着。
旁边桌子上,坐着几个人,正兴致高昂地讨论着。
“听说了么,八年前军饷劫案告破了。”
“怎可能没听说呢,我听刑部的人说,是狄大人亲自前往西河郡埋伏,将那一群贼人一举抓获,其中有不少贼人,是西河郡的名门贵族咧。”
“是啊,是啊,西河郡当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当年陛下登基时他们捣事,被平定后,陛下以天子之宽宏大量,赦免了他们,并未真的追究,可未曾想到,他们非但不知道感念圣恩,竟然还一直在背地里企图谋反!”
“不可饶恕,绝不能饶恕!”
“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新账老账,一起算。”
这时,那一桌上又来了一个男人,应该是和他们一起的。
“怎么才来啊,都等你许久了,这次我要和你在射榜里再比比!”
“下衙前陛下刚颁布了一道旨意,部堂去接旨了,我等只能等部堂大人回来方可下衙。你们可知,陛下下了一道什么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