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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3 / 4)

“糊涂了,是不是?我当时也是下巴没合拢,还以为他要策反诏安——我想了几个月才想通!”曾养甫看他一脸的困惑,笑了,自己也颇觉黑色幽默,“咱们这位委员长,在中华民国耍三国呢——汪兆铭和日本人是一国,他自己是一国,国内这些反对他的、要统一战线的又是一国。江浙的财阀们,不把他的连襟、小舅子,放在眼里,不听他的话,他就借着汪兆铭的手,拔了商人们的翎毛,把财权攥到了他自家人的手里,这才敢和陕北谈判——他倒是很懂得什么叫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茅以升心中的喜悦来不及升起,腹内转了一圈儿,变成迷惑和叹息。他知道金求岳带头在孙夫人的倡议书上签字,戳了蒋氏的肺管子,也知道笑话一样的法币改制,最终受益的无非是孔宋二家——可他想不到剥开一层还有一层,蒋委员长打完了中|共又拉拢,用完了日本人又打日本,pua这套东西属实是给蒋委员长玩儿明白了。不知道被扔去农村的蒋经国少爷听说这事儿得是什么心情,这当爹的太不做人了——儿子要联合抗日,不行!二大姨要联合抗日,不行!我联合抗日,行!

反正什么事都要你说了算就对了哈。

沉默良久,他叹道:“这都是图什么呢?”

“图什么?十路诸侯伐董卓,原本是四世三公、袁家盟主,结果伐出个曹丞相来,叫他保了天子、得了大义;刘邦跟着项羽起兵反秦,最后倒把项羽灭了,自坐天下。自古来救国救民是一回事,救国之后谁主天下又是一回事,前车之鉴这样多,他生怕重蹈覆辙,又要守土、又要人望,既要驱虎,又怕狼顾,没有皇帝的命、倒有皇帝的毛病。”曾养甫将手一摊,“现在连我也疑上了,我和□□通了几个月的信,他又怕我的心向着□□了——刚接到的调令,派我到广东去,下个月就走。”

“……下个月?”

“要不怎么说是赶巧呢?你要是晚来一个月,我就没这么好帮忙啦。”

茅以升默然不语,他头一次从曾养甫口中听到这么激烈的论调,但他完全理解他的愤怒——突然地把人扔到广东去,内地的工作怎么交托?谁又能继任?

用人又不信人。

他想说些劝慰的话,可是雨声太大了,使任何劝解的话语都显得疲弱无力。茅博士这两天真是为难,原本就不善巧言,偏生接二连三地担任安慰人的角色,共情地沉郁片刻,说:“唉,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不生气。”曾养甫鼻子里笑,“我只是厌倦了他这样把我调来调去,真论起来,广州市长,党内还认为我升官了呢。”

对于渴望权力的人们来说,两广归政,广州市长当然是个肥差美差,可是对于实干家们来说,他们讨厌功败垂成,浙赣铁路通行在即,开通、归属和运作都要妥善考虑,这时候把主持人遣到广州去做市长,真不知是弄权太精还是脑子太蠢。

不过做市长毕竟不是坐牢,真有什么事,也可以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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