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臻靠在车壁上,透过纱帘望着街道,美丽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夫人……”跟着她的丫鬟名叫绯儿,颇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顾臻臻看了她一眼,见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绯儿一脸的忧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冷笑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绯儿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她在顾臻臻身边的时候不短了,深知这位夫人是一张美人脸,却最是心狠手辣的人了。平日里只装作温柔斯文,惩罚起下人来,却毒辣。就她来的这几年,就没少受了顾臻臻的磋磨。
想到今日在顾家,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了自己,尤其是那位长得妍丽无比的凌家小姐,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候惊讶又厌恶的目光,绯儿忍不住身上一阵发冷。
她本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只因家里突然遭了大难,才被父母不得已卖给了人牙子。那会儿,人牙子见自己生得好,本想往那些肮脏的地方送的。只是正好遇到了夫人,不知道哪里投了夫人的眼缘,竟是被夫人带到了平南侯里。
她感念夫人的恩德,这几年来都是兢兢业业地服侍着夫人,忠心不已。可是今天见到了定北侯夫人……绯儿却突然明白了,为何夫人会将自己带来。
咬了咬嘴唇,绯儿努力往角落里缩了缩,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顾臻臻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她正在煎熬着,今日去顾家本就是为了看顾琬的笑话,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丢了这么大的人。
那尊送子观音,她确实并不是有意为之。她本来只是想着,送去这样一个礼,羞一羞,叫她难堪。这礼寓意好,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便是取笑一回,顾琬也只能自己一边儿生气去。
至于说石料到底好不好,她真的并没有注意,只是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随便找出来的。
突然,顾臻臻眉尖蹙起。她嫁妆里的?
她是庶女出身,虽然极为受父亲宠爱,但是生母是家生子,哪里能有什么底蕴来?她的嫁妆,有一部分是国公府的份例,例如那些大件儿的家具和压箱底的银子,以及嫁妆中必备的衣料药材等。剩下的,因父亲怜惜她大婚后要往西海沿子去,那地方苦寒,便暗中又给了她一个京郊的三百亩小庄子,再有就是几件儿古董字画。当然,这些东西就算加在了一起,也没有顾琬的一半多——当时的夫人嫉妒成性,硬是压制着父亲不叫多给,只能按照国公府庶女份例预备,那才有多少?压箱底的银子,不过是五千两!而顾琬有多少?公中的嫡女份例就是一万两,再加上她偷偷打听到的,夫人塞给她的起码还有四五万!
顾臻臻不是没有闹过,奈何闹了又如何?
当时顾琬怎么说的?
到现如今,顾臻臻都记得,顾琬站在正房的游廊之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圈红红的她,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像是在笑,然而眼底的讥屑却是丝毫的不加掩饰。
“我是国公府嫡出长女,份例多些怎么了?旧例在那里摆着,我分文未曾多占。至于别的,乃是母亲私房。顾臻臻你看着眼红,找你姨娘去要。莫非我母亲的东西,还得顾着你这个庶出的不成?”
嫡出庶出,顾琬那贱人一口一个,将自己的脸面扒的干干净净,踩的结结实实。这么多年过去,顾臻臻想起当日所受的屈辱,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顾琬!
她无时不刻的不在想着如何叫顾琬跌落到烂泥里边去,远在西海沿子,她没有法子亲手去报复。但她知道,顾琬身边无可下手,可是她的丈夫有!
凌颂那人,白长了一副好皮囊,风流好色,耳根子又柔软,但凡见了个美貌的女人便走不动。所以她哪怕是出京了,也会叫人时不时将自己的消息传给凌颂听一听。果不其然,顾琬大婚没多久后,凌颂便旧态复发,一头栽进了温柔乡。甚至,有次喝醉了还曾拉着顾琬的手却叫了她顾臻臻的名字!
那会儿,顾琬是什么表情?
顾臻臻想起来,便想发笑。可怜顾琬什么都占了,唯独一辈子遇人不淑!
绯儿那丫头,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眉眼间与顾琬很是有些相似。所以今日,她才会带了那丫头上门去。为的,不过是折辱顾琬——饶是你容貌倾城,一把年纪还能叫侯爷为你折腰,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个奴婢样的人而已!
马车突然停住,顾臻臻回过神来,撩起纱帘一看,皱眉:“怎么来了这儿?我不是说了,回国公府么?”
车,竟然一路将她送来了平南侯府。
“您是平南侯府的主母,自然要送到了这里。”车帘子被打了起来,顾臻臻就看见眼前正是那个眉眼带煞的冷艳的美人儿,她的手按着腰间悬着的长剑,面上全无喜怒,只是一伸手,“燕夫人,请下车吧!”
顾臻臻眉尖一扬,只笑了笑,“姑娘,我今日从父亲那里出来。自然还是该先行去国公府与老人家说一声,也免得他担心。劳烦你们转头,将我送过去。”
她是前两天回的国公府,燕戍没有派人去接她,她便一直没回来。今日又是跟着顾老夫人等一同前往的顾家,这会儿自己却是没有马车的。
清云一双冷厉的凤眼抬起来,打量了一下顾臻臻,依旧没觉得这当年的京城第一美女有何出色之处——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故作娇柔,看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矫情而已,哪里有一品的侯夫人该有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