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里,凌肃站在书案前,正挥毫在写着什么。
他的字如其人,舒雅工巧,内含风骨,素来被京城里的学子们推崇。只是今日,他却写的恣意,铁画银钩,一笔一划中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无奈和愤怒。
书房的门响了几下,凌肃充耳未闻。
不过,外边的人也很是执着,又继续敲了起来。
凌肃将笔随手掷了下去,也不管那笔墨瞬间将写好的字弄污了,口气中带着几分隐隐的火气,“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如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只红漆托盘,托盘上有一只小小的汤盅。
“大哥哥。”凌如小声叫道。
“什么事?”凌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凌如鼓起勇气说道,“我听说大哥哥晚上没有吃饭,便叫人炖了一碗汤,大哥,好歹用上一些吧!”
岑媛进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还记得那日在顾琬那里,大哥哥将那支华丽的珊瑚钗毫无预兆地插在了岑家小姐的发鬓上,那小姑娘羞得满面通红,跺着脚就跑了的情形。凌如心下只为自己的大哥叫不平,为什么大哥哥这样的好人,就没有好报呢?他和岑家小姐心意相通,彼此相爱,却被一道圣旨回去了后半生,难道这就是天意弄人吗?
想到这里,再看看这两天明显消瘦了的大哥,凌如满满的都是心疼,将托盘放下,亲手端起那盏汤送到凌肃的面前去。她知道大哥哥向来对女孩儿温柔,不会驳了她的脸面。
果然,凌肃还是接了过去。只是,却端着并不往嘴边送。
“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不吃饭怎么行呢?”凌如眼泪下来了,抽噎了一会儿,擦了餐眼角,苦劝道,“从前我也觉得好似人生都没了指望,可还不是被大哥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大哥,只要人在,就什么都可能啊!你这个样子,叫岑姑娘知道了,怎么安心呢?她在宫里,那个地方我只听人说,便觉得是个再危险不过的地方。她那样娇憨直爽的一个人,藏不住心事,若知道大哥为她如此,不免要难过,被人找出错处,岂不是害了她么?”
凌如平时很少说话,在凌肃面前更是安静,这会儿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只是,虽然是在劝凌肃,但是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已经哭得不行了。
凌肃涩然一笑,并没有说话。
“亏你还是男子,倒不如一个女孩儿看的清楚。”
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萧离的声音。凌肃吃了一惊,已经到了晚上,他怎么来了?
便是凌如,也被吓得停住了哭声。
门外,穿着一身墨色锦衣的萧离拉着凌妙走了进来。
凌如连忙转过身去,避开了和他正面相见——这也是她守礼的地方了,不管凌妙如今是在谁的名下,名义上萧离是她的妹夫。彼此之间,自然要避嫌。
同昨日相比,凌妙脸上已经没了多少的伤心,只有对自家兄长的忧虑。
“你们怎么来了?”凌肃问道,将汤盏随手放在桌子上,“坐下说话。”
“正是有些话要告诉你。”
萧离看着身形消瘦的凌肃,暗暗摇头。那天凌妙从王府里教训了一通萧眉后,他便接到了人的密信,有事出京去了,没想到回来后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今日去见凌妙,便看到两只眼睛兔子一般的未婚妻,以及憔悴忧心的岳母,也赶不及做别的,只能先带着凌妙过来看大舅兄。
“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咱们对月饮酒?”凌妙提议道,“这里太憋闷了,大哥,咱们去闻香水榭好不好?”
闻香水榭在侯府的花园里,此时正好是初夏,荷花池子里的花儿已经开了。水榭四面窗户都可以推开,也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再一个,凌妙知道,自家大哥,这几天来就没有迈出书房一步!
凌肃眼睛微眯,看凌妙和萧离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微微沉吟,便点头,“好,听阿妙的,就去闻香水榭。”
凌如见他有了兴致,也不顾别的了,连忙转身,“那我叫人去准备几样小菜和酒水。”
说完匆匆出去。
凌肃便对萧离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结伴来到了闻香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