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殷这次面上微热,撇开了头不去看她父王。
真的是,也没老到耳聋眼瞎的年纪,干什么非要问两遍!本来不害羞的,现下都有些羞涩了。
“哎呦喂!”司马宗捶胸叹气:“你怎么能喜欢他呀!他再好,那也是个门卿,配不上你的,何况!他才十七,还比你小上两岁!”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身世差了点,乡野出身,寂寂
无名,门不当户不对的,要娶他女儿那可是万万不够格的。
“对了,”司马宗忽然问身后方询:“吴濯还没回来吗?这一夜未归,也不向本王告个假,还是头一回呢。”
方询赶紧帮着说话:“吴濯为王爷办事去了,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这才没能及时回来。”
方询不慌不忙扯了个谎,心里想的却是,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真的生了什么变故…他该怎么办?要按吴濯公子早以前的吩咐将王爷几个带走吗?
可是…燕军和安军还尚未交战啊……
吴泓景本来只把这一幕当成个笑剧看着,可听完这王府这几人的一番话,心忽然咯噔一蹦,唇角的笑意紧跟着也收了下去。
微眯双眼,吴泓景试探道:“这个吴濯…?”
下人们没忍住,把视线投给了吴泓景。只见吴泓景正站在一棵松树边上,松树上排排针针的绿穗就吊在他头顶的紫金冠上……下人们齐齐又低下了头。
司马宗咳嗽两嗓子,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傻女儿,回答说:“就是我府上一名门卿,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郡主性情中人,倒让本公子敬佩。”吴泓景阴沉笑着:“只是这门卿能得郡主喜欢,想必是与郡主相知已久吧?”
司马宗摇头,叹息道:“没,两年前才来到王府的,咸安人士,家中出了**,来青州投奔亲戚,谁想亲戚多年失联,早找不着了,好在读了不少书,是真的有才华。”
听了这话,吴泓景心中冷哼一声,继续打探:“想必不单单有才华,相貌也是万分出众?”
司马宗看了看吴泓景的脸,面上有些尴尬,昧着良心说:“尚可吧!”
吴泓景看司马宗的表情就知道他真正想说的答案是什么了。
翘起唇角,喜怒不辨地“哦”了一声,吴泓景点头:“难怪能得郡主青睐呢。”
怎么听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司马殷不悦,迎着吴泓景的目光,回以他一抹冷笑。
吴泓景也不恼,依旧是笑意绵绵的,心中却开始盘算起弯弯绕绕。吴亥在野树林送了自己那么一份大礼,他当然得投桃报李。
司马宗没有察觉到气氛哪里奇怪,对身边这脾气绝佳的温柔“准女婿”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赶紧往回打圆场:“来来来,有话咱们去厅堂说,别站在外面。”说完亲自拽上司马殷,铁了心要把她带上。
司马殷悲愤地跳脚:“别拽我,我自己走!”
方询微不可见叹了口气。琅琊郡王也实在是…一言难尽。
司马宗根本不管现下正是午不午、晚不晚的尴尬时刻,奏响丝竹,让婉好舞女堂中起舞,设豪华盛宴款待吴泓景。
饮下一杯酒,吴泓景扭头,对特意被司马宗安排在他邻座的司马殷道:“其实两年前,我就对郡主情根深
种了。”
司马殷冷笑:“哦?两年前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
“自然是没有当面见过,不过,我却见过郡主的画像。”吴泓景说起谎来,那可是张嘴就来,说的万分逼真:“郡主可知道,我兄弟众多?”
司马殷对吴泓景毫无兴趣,更不想跟他唠嗑,扭过头不看他,摆明了“没事别搭理我”的态度。
吴泓景勾唇笑着,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其中有个弟弟叫吴亥,今年也是一十有七,虽说是个庶生子,但家中也无一人嫌弃他,对他更是百般爱护。可惜呀…他自个儿总觉得差人一等,觉得比不上我们,陷进了自己的心魔。”
司马殷无语地看了眼吴泓景,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跟自己说这种家事。
“所以,我家这个弟弟,为了证明比我们都强都好,从小就出了家门。”
司马殷一愣,问:“难道他去了江湖?”
吴泓景笑笑:“不,他去了漠北。”
司马殷:“?”
当年漠北把那杂种要去漠北,本就不是件大事,他姑苏王室旁支一向繁多,一两个庶生子的事,从来都是放不到台面上的,别说是其他外人,就连宗族中人有时候都不见得知道。
编几句谎话来蒙骗小姑娘,还不是随他怎么说。
吴泓景说:“吴亥虽然是去漠北了,可作为他的兄长,这些年我可没少关心过他,明里暗里,打探着他过得好不好。谁知,哎…”
司马殷拧眉:“……”
怎么还学起说书的了,吊人胃口?
不过司马殷对吴泓景半分好感都没有,听说他那庶弟不是进了江湖,也就不再关心了,淡淡道:“二公子不必和我说这些,我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
吴泓景呵呵笑着:“郡主性子真急,怎么不听我说完?你就不关心我是怎么得到你的画像的?”
司马殷顿时就恶心了,谁知道这男人拿自己的画像干什么,强忍不适,司马殷瞪着吴泓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那庶弟吴亥,两年前跟着漠北王一同去了趟咸安,想借着那次机会在咸安出人头地,可惜啊…便是我们再怎么牵挂他、教育他,也没法放下那颗扭曲的好强心。他为谋得圣上宠爱,甚至不惜谋害至死漠北王,终于是辜负了一众兄长的期待,走上了歧途。”
司马殷惊诧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但她还是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和自己的画像有什么关系。
终于,吴泓景说到了正题上:
“他做出这种事本合了他心意,可偏偏圣上驾崩了,你说,这可不是触动了天怒吗?吴亥谋害了漠北王,圣上一死他得不到半分好处,更不可能再回漠北,只能去别的地方。”
司马殷面色逐渐难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吴泓景喝了口酒,痛心疾首悲重道:
“我倒是想把他带回姑苏,想着教育好了他,再替他去漠北赔罪。可他死性不改,野心越演越烈,已经不满足只是活的比我们这些哥哥好,而是要比世人都好了。”
“他得了副画像,说画中女子是天命之女,谁人娶了她,谁人便能得到这天下。”
司马殷狠狠一拍桌子:“吴泓景!”
这一声把司马宗吓了一跳。刚刚他看两人好像聊的挺不错,还挺开心,怎么忽然就拍起桌子来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有这么刁蛮的,司马宗连忙斥道:“殷儿!”
司马殷柳眉倒竖,咬牙怒视吴泓景。
吴泓景赶紧说:“王爷别动怒,是小侄说话无趣,这才惹郡主不高兴了。”
司马宗咂舌,你看看你看看,多好的女婿!哈哈笑了两声,司马宗道:“殷儿脾气不好,劳你多担待着了。”
吴泓景脸都不带红一下,点头应下:“那是自然。”
不慌不忙,吴泓景继续和司马殷说话,压低声音,暗示性十足:“我那弟弟吴亥,两年前从咸安来到了琅琊郡,为得佳人芳心,可谓是煞费苦心。”
话锋一转,吴泓景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又换成了款款情意:“我唯一不解的是,见到画中女子的模样,哪有人还会想着其他呢?该是从此魂牵梦绕、寤寐思服才对。”
吴泓景不信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司马殷还能不把吴亥和吴濯联系到一起。
司马殷深深呼吸一口气,正襟危坐:“无稽之谈。”
竟然定力这么好?吴泓景有些诧异了,这个琅琊郡主,非一般女子呀……
“算啦,郡主就当是我胡乱和你倾诉一番吧。”举杯敬了敬司马殷,吴泓景说:“毕竟没见到人,我也不知道吴濯和吴亥,是不是同一个人,是吧,郡主?”
吴泓景笑笑,反正,他话都说完了。
吴泓景也是难以想象,吴亥竟然会来到琅琊郡,做起了琅琊郡王的门卿,恐怕,这吴亥和自己想的一样,也是娶到司马殷,得到王室宗族的血脉。
吴泓景被吴鸿晟派来琅琊郡找神神秘秘的风后传人,能不能找到人,实在是难说,万一找不到人,无功而返,还不得被大哥剥一层皮?
所以,他早就做了三种打算。
第一,找到风后传人,带回姑苏;
第二,找不到风后传人,迎娶皇室宗亲司马殷,带回姑苏;
第三,找到风后传人,并且迎娶皇室宗亲司马殷,带回姑苏。
吴泓景想的极好,自认为此次一定可以立下大功。
而现在,在原本的计划上,又多了两项。那就是,向侮辱他的燕王复仇,以及,让这个庶弟知道,在自己面前耍心眼,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最好,自己可以隔山观虎斗,让燕王和吴亥,两相对立,撕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