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南星本来因为郁青青看病给银子就对她的不满烟消云散,见着她吃药利爽,吃过了药也不急着离开,而是帮着祖父炮制药材,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让祖父笑声爽朗,让郭南星对郁青青多了一些好感。
外面起风了,祖孙两人加上一个郁青青,在把院子里的药草往里屋搬。
最后还剩下一些,郭南星既不让祖父动手,也不让郁青青帮忙,自己卷起了衣袖去搬。
等到他进入到屋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了祖父的叹息声,“还是青青心细,这事是我想得不妥当,以前总想着,倘若是南星寻着了他的爹娘,倒是没想过这般让他心中不安。”
郭南星进来了之后就听到了他的名字,黝黑眸子不解地看着郁青青和祖父,奇怪询问,“我能有什么不安?”
郁青青笑了笑,把手边的参茶一饮而尽,没回答郭南星的问题,反而是对郭溢说道:“郭大夫,我就先回去了。您记得去衙门办就好了。”
“哎。”郭溢应了一声。
郭南星看着郁青青离开,夏日的暴雨来得急,刚刚还是狂风乱作,现在已经开始落雨了,偶尔可以听到雨滴重重落在瓦片上。
郁青青行走的姿态很轻盈,像是稚幼翩跹的蝴蝶,在狂风之中行走,让人担心下一秒狂风就会撕烂柔嫩的蝶翼,只是这只蝶风雨都无法摧残,她行走得很稳。
收回视线,郭南星看着祖父说道,“祖父,刚刚你们在说什么?要去衙门办什么?”
“去办你的身份文牒。”郭溢笑着对郭南星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在孙儿听到了话身子一僵的时候,他拍了拍郭南星的脊背。
“那丫头让我去找一个脸上有痦子的差爷,走他的路子可以把你记成我的孙子。”
两人虽说以祖孙相称,但是郭南星的名字从未正式记在郭溢名下。
被这句话狠狠烫了一下,郭南星眼眶有些发红。
一会儿有些感激郁青青,一会儿又有些惶恐,祖父心中愿不愿意把他当做孙儿?他不过是个乞儿,是不是碍于不好拒绝郁青青。
嘴唇动了动,郭南星说出口的却是——
“得要多少银子啊。”
说完了之后,郭南星的黑眸又浮现出懊恼,现在是担心价钱的时候嘛?倘若是要把他记在郭溢名下,他、他这辈子赚的钱都可以给那个差爷!
“别担心银子的事情。”郭溢的大手摸了摸孙儿的脑袋,“郁家小丫头说得很清楚,这里不像是建云府,这里不过是个小县城,改身份文牒的事情对官老爷来说是件小事,用不了几个钱。”
当年在建云府给郭南星上身份文牒的时候,对方还以为他是要把郭南星记做奴仆,甩给他身份文牒的时候,不耐烦地说道:“要签卖身契得到宋师爷那里拟契子,得重新排,一桩事是一桩事。”
郭溢是心善收养郭南星,而不是要把对方作为仆人,当时因为建云府正好有人闹事,官府挤得厉害,就拿着新出来的身份文牒,带着郭南星离开了。
郭溢想到了当时的事情,对着郭南星笑道,“最主要的是,你要做我的孙儿了。选择明天好不好?正好是个好日子。”
郭南星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嘴硬,这会儿他却一点都不敢唱反调,嘴唇动了动,“好。”
郁青青选择让郭南星入了郭溢的名下,是因为前世郭南星说过的一件事。
郭溢死后,郭南星只能够眼睁睁看着郭家人拿走那些行医札记,就是因为郭南星虽说姓郭,身份文牒并没有落在郭溢名下。
郁青青既然得了这两人的一点善意,就找机会和郭溢说了身份文牒的事情,倘若郭大夫还是去世,起码郭南星还能够留得住祖父的东西。
郁青青刚开始走得就很快,等到远远离开了郭家,她的速度就更快了,在大雨倾盆之前,头发半湿回到了郁家。
郁家前厅的热闹和二房剩下的两人无关,郁青青重生回来的这些日子,暂且和过去一样,忍耐下来了来自长辈们的刻薄,和同龄郁家孩子的为难。
在绑定了金手指之前,她都不打算和郁家其他人发生冲突,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重生也就罢了,谁让其中夹杂了一个似友实为敌人的舒雅儿。
贴着身子踩在石头上,郁青青掠过窗的时候,正看到郁安平在看书,她的唇快速张合,一只手点在桌面上,要节约用笔墨,所以她就用这样的方式记书。
这念私塾的钱是苗氏拖着病体,一口气给交了十年的束脩,私塾的章夫子也是个好人,冷着脸拒绝了郁家人要换读书资格的要求,只认下郁安平这一个学生。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私塾的休沐日,郁安平不用去私塾,她就在窗边看书,见着姐姐回来了,连忙合拢了书,小跑着去给姐姐开门。
巾子已经准备好了,郁安平捧着巾子递给郁青青,“姐,擦擦雨水。”
郁安平并不亲自给郁青青擦雨水。除了第一日坦明身份,姐妹两人亲密无间,甚至晚上睡在了一张床上,到了现在已经恢复到原本姐弟相处的模式。
郁安平目前的假身份需要保留,在郁青青有实力做妹妹依靠之前,郁安平需要是男子。
郁青青解开了裹住头发的发巾,坐在窗边擦拭头发,对着郁安平吩咐:“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别看书了,免得眼睛坏了。”
“我就背书,不怎么看书本的。”郁安平连忙转移话题,自从坦明了身份,就总觉得郁青青不光是她姐姐,而更像是曾经的苗氏,带着让她心中发憱的关爱。郁安平说道:“姐,郭大夫的本事真好。”
郁青青本来是有些过于瘦弱和蜡黄,吃了益气补身的汤药,目前脸色的蜡黄驱除得干干净净,只是还有些瘦弱,这是吃得不好导致的。
“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看书。”郁青青可不让郁安平转移话题,“眼睛坏了很麻烦的。”
郁安平只能够点头,“我晓得了。”
姐妹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每当下雨天,郁青青身上的活计不会太重,尤其是到了这个点,整个晚上都是他们的时间。
晚间雨声已经不是骤急,而是淅淅沥沥的绵长,郁青青在黑暗之中捏着莲花石子,估摸着时辰,用藏起来的绣花针戳在石子上。
灰扑扑的莲花石子在这一日已经成了玉色,在黑暗之中,莲花石子舔舐郁青青的鲜血,房间里亮了一瞬,在郁安平翻身的时候,郁青青的床榻一空,她整个人进入到了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