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听见模糊的骂声,那些人又走远了,大概是嫌臭。
随即食物的香味飘进来,春信也醒了,靠在她肩头,小声说:“好香呀。”
雪里抬手摸摸她的脸蛋,捏捏她的手指。
车门敞着散气,外面太阳好大,水泥地是白色的,靠墙的笼子里全是狗。
它们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春信说:“好香啊,他们吃的火锅吗?”
雪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吧。”
过了午休的时间,终于有人来处理她们,方言晦涩,语速极快,犬吠声掺杂其中,雪里听不清。
有个女人在车门前探头探脑,跟旁边一男的说话,抓他们来的那个西装男已经不见了,这是第二拨人。
男人换上雨靴和防水的长围裙,跳上车把笼子搬下去,下面有两个人接,女人开口说了什么,车上的男人先打开笼子,把两个小孩揪着衣领子像提小狗崽一样提出去。
她们缩着肩膀站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饿得站都站不稳,手还紧紧牵着。
隐隐约约,雪里听见他们说“太大了”、“不能要”。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记事了,不会有人买去养的。
雪里个子高,春信看起来年纪更小,女人把春信拉过去,问:“几岁了?”
春信老实巴交答:“九岁。”她三月份就满九岁了。
“太大了,不行。”
这次他们说话都不瞒着人了。
“长得乖。”女人很喜欢她。
“卷头发不行。”
父母都是直发,孩子是卷发,怎么看都不是亲生的,这太明显了,当然是不行的。
女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雪里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紧了紧牵着的小手。暂时不会分开了。
她们被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女人送来食物,半盆子炖肉,还有青菜,两碗米饭。
等到门锁重新挂上,女人脚步声远去,雪里把饭菜端过来,“吃饭吧。”
房间里有一张小木床,春信坐在床边,耷拉着肩膀,泪眼汪汪抬起头,“是不是狗肉?”
雪里说:“不是。”
可这里到处都是狗,不是狗肉,还能是什么。她就算认不出也想得到。
她们很久没吃东西了,很饿了,雪里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吃吧春春。”
雪里把筷子递过去,春信不情不愿接过。
被尹愿昌卖的时候没哭,在货车上没哭,挨饿没哭,吃饭的时候哭了,春信对着肉盆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
到最后春信还是一点肉没吃,用煮青菜的水泡着米饭吃了一碗。
雪里把剩下的全吃了,一点没浪费,她必须保持清醒,积攒体力。
吃完饭,春信一直犯恶心,闻着那味儿她就不舒服。
雪里倒是还好,琢磨着,妈妈找不到她,肯定会报警的,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得自救。
房间很小,墙角长满青苔,窗户用木条从外面钉上,角落里有个盆,是用来给她们上厕所的。
喝了剩下的一点菜汤,强压下胃里的恶心,春信跳下床,去查看窗户,手指头在上面抠了几下,扭头看雪里,“这个打不开。”
雪里说:“只能路上想办法。”
春信点点头,在屋里走了一圈,看看地上的盆,又看看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