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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会保护你(2 / 2)

陈冰开始对自己上下其手,翻了半天,每个口袋都翻遍了,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钱包、花里胡哨的戒指、好几千的耳机,总之是值钱的东西,全都丢在了地上。

他想了想,记得这一身行头也价格不菲,但总不能光着屁股出门,干脆把外套扒了下来也扔在地上。

陈母眼皮都不抬:“还要净身出户啊?”

“欠你的虽然远远不止这些,不过也好还。”陈冰歪着嘴笑了一下,“不就是钱吗,你除了给我钱还能给我什么?我连叫你一声妈都觉得生分,你怎么不抱着钞票过日子啊?”

陈母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是那种被刺痛了一瞬后的恼怒:“我平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是,你不就是散养我吗?”陈冰说,“现在我要跑了。”

陈父越发忐忑不安:“你可别乱说话了,我先走了,你乖乖的行不行啊?”

“我跟你一起走。爸,她可不止看你碍眼,看我都碍眼。”陈冰踢了一脚地上的钱包,“妈,你抱着钞票睡吧,我有碗泡面吃就饿不死,饿死也比天天守着一座棺材冰窖好,爸走吧。”

陈母先前还极力克制着,到最后也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没钱你能活这么大?没钱你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你以为钱不重要!你是从来就没缺过钱,你……”

她没说完,陈冰就已经把门一摔走得没影了,还不忘留下一句“爸快点跟上”。

陈父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就走。陈母在身后阴恻恻地说:“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赶紧劝好了给我送回来。”

没回答。

一向面对她唯唯诺诺的陈父却没了回答,陈母错愕地转过身去,却发现男人正以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她撕碎一样。

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蹲在地上拿出陈冰的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扯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兜里,也离开了。

陈母浑身冰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那男人会有这种眼神。

此时,杨拓正带着岳秀秋的照片来到了一家她曾频繁拜访过多次的佛寺中。

寺庙不大,却很清静,一路上游客也不多,大家都是很安静地走路、看景色、拍照,还有一些人虔诚地跪在一尊尊佛像前上香祈愿。

杨拓一向不太信这些东西,更是没心情看什么风景,他四处找了一圈,可这人烟稀少的,竟一时瞧不见几个和尚,好不容易撞见个拿着扫帚扫地的,却说从没见过岳秀秋。

不知是《大悲咒》还是什么曲子在耳边缭绕,杨拓听得心烦意乱,刚想抽出一根烟点上,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絮絮叨叨的声音:“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寺内禁烟禁火。”

杨拓匪夷所思地看着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妈抓着足有一拳头宽、半米长的一捆香,咔咔地点着打火机,霎时烟雾缭绕,搞得周围像个盘丝洞似的,这小和尚的眼皮却只盯在他的身上。

可关键时刻他懒得计较这些,只能利落地收起烟,把岳秀秋的照片给他看:“这个人见过没?”

这小和尚年龄不大,却大有一副看破万千红尘的架势,他瞟了眼照片,平静地回了两个字:“见过。”

杨拓觉得他说话简直像调了倍的慢速,直扯得人心慌:“她来做什么?”

“赎罪,忏悔,她说自己罪孽深重,怕死后不入轮回,来此求菩萨佛祖原谅,如果有机会,便可……”

杨拓受不了,直接掏出警官证来:“说重点,出人命了。”

小和尚抬头瞟了眼警官证,语气正常起来:“警官你早说啊,这老太太前后也就来过两三次,但我印象特别深,她说自己早些年的时候无意识害了一条人命,现在觉得报应来了,整天都睡不着觉,想来拜佛求个安稳。”

杨拓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正常起来的和尚:“再具体点。”

“说是自己害死一个姑娘,可之后又发现了一个和那死掉的姑娘长得很像的小姑娘,她就觉得这是来报仇了,虽然她尽力弥补,可仍然是日夜难安。”小和尚愁眉苦脸,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道,“吓得我当时就想报警,老太太却说这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我当她逗我,就……哎,施主你去哪儿?”

杨拓没搭理他,沉着脸飞快跑下山了。

陈瑶和唐苒长得很像,岳秀秋近乎讨好地接近陈瑶是想弥补什么?

唐苒当年的死难道和岳秀秋也有关系?

杨拓火急火燎地跑回市局,不料正撞上同样火急火燎的潘非,二人对视一眼,大步迈进办公室,却只看见了一个吊着胳膊的男人正骂骂咧咧地被扶进了审讯室——正是那天想勒死季青舟的凶手。

“给他倒杯水,让他冷静点,一会儿我和青舟进去问。”唐殊接过徐小夏递来的资料,眼见着杨拓和潘非走过来,便一扬下巴,“怎么样?”

杨拓拍了下潘非的肩膀,示意自己先来,就把在寺庙听到的事原原本本简单讲了一遍:“看来岳秀秋真和唐苒的死有关?她对陈瑶好也只是单纯出于愧疚?当年……唐苒那个案子,有牵扯到这样一个老人吗?”

“没有印象。”当年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唐殊都几乎烂熟于心,“可必定有遗漏,否则也不会……”唐殊一顿,忽然想起了那个自杀的少年,下意识地皱起眉。

杨拓心里明镜似的:“没事儿,现在越来越清晰了,我怀疑岳秀秋的那笔巨款也和这件事有关——潘儿,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察言观色等了半天的潘非连忙走上来:“我刚从爱悦福利院回来,那边的孩子都说,陈瑶死前的几天经常收到新的礼物,而且变得不太合群,总是在角落里嘟嘟囔囔,像在模仿着谁说话,看着有点瘆人。”他压低了声音,“我问了几个老实孩子,好像就是那天在巷子里对季小姐说的那些话!”

不远处季青舟已经等在了审讯室前,唐殊目光微沉,仿佛能看穿那扇不透明的玻璃,直直看到凶犯那张仿佛酝酿着谎言说辞的面孔上。

他轻轻一咬牙:“我知道怎么办了。”

“徐右峰,男,三十七岁,飞影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唐殊拉开椅子,先让季青舟入座,随即冷冷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是你吧?”

徐右峰轻哼一声,扬着他那张在医院待了几天没洗的大脸,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毫不客气地吩咐着:“麻烦给我泡杯茶。”

唐殊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其实换作平日对方要是极不配合,偶尔提出想要一杯茶、一根烟,他们都会尽量满足,可今日看着眼前这张脸,又想起身边那位脖颈上至今还有些明显的瘀痕,唐殊决定不在他身上多浪费一秒:“说吧,为什么要杀人?”眼见着徐右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明显是早就想好了,唐殊却没有给他机会,话锋一转,“或者我换个问法,谁指使你杀人的?”

季青舟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徐右峰的神色。

徐右峰如此胸有成竹,应该会有一套说辞,必不会按套路出牌,他看上去心理承受能力极差,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乱了阵脚。

果然,徐右峰明显磕巴了一下,又立刻察觉自己乱了阵脚,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这是杀人未遂,未遂好吗?而且也没说有人指使啊。”

“你不说我替你说,你跟随林沉、龚元涉嫌人口拐卖、器官走私,龚元被抓,你断了一条财路,也被供了出来,四处逃亡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想要报复社会,便对我们的工作人员痛下杀手——”唐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吗?”

徐右峰额头开始冒出一层冷汗,却依然保持着刚进门时那张飞扬跋扈的欠揍德行:“我不承认自己参与过人口拐卖和器官走私,我只是和龚元有过几次合作,谁知道他背地里做那种勾当?我完全是无辜的……”

“行,”唐殊嗤笑一声,“但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工作人员会去那条巷子的?你是早就埋伏等在那里的吗?”

徐右峰哼唧着:“碰巧呗。”

唐殊弯唇一笑,他起身走到徐右峰面前,细细打量他:“你眼睛好使吧?没有瞎吧?”

被如此近距离居高临下地望着,徐右峰看着他那棱角分明带着冷峻的神色,切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作冰火两重天:后背吓得发凉,心里急得着火。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会露馅的错觉,只能下意识地应着:“当然……当然没有。”

“那就好,不过瞎了也没关系,我读给你听。”唐殊点头示意,季青舟拿着带进来的档案袋递过去,他打开档案袋,先抽出一沓来,“看这个,这是你和龚元通过爱悦福利院的交易记录——别问我哪儿来的啊,你们公司那法务是个识时务的,全招了,来,辨认一下。”

唐殊把资料推过去,徐右峰瞪着眼睛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还没看清,第二份又推了出去:“这个监控记录的照片,你说你是碰巧路过那个巷子,为什么早上八点就开始在附近等了呢?”徐右峰嘴唇一颤,唐殊立刻打断,“巷子口是没有,可旁边拐角的面馆有个监控,你没注意到吧?”

徐右峰这次连资料都不看,瞪着双愚蠢又迷茫的眼睛,显然大脑已经死机。

唐殊并不打算给他重启的机会:“陈瑶你认不认识?”

一听这个名字,徐右峰像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刚想张口否认,可看着唐殊雪亮锐利的目光,却又抿紧嘴唇,低下头。

经历了第一阶段的装傻后,这人明显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充愣。

无论唐殊再问什么,徐右峰都一言不发,好像个哑巴。

季青舟等了一会儿,起身走向唐殊:“我来试试吧?”

唐殊轻轻松松地靠着墙,盯着徐右峰,闻言竟抬手制止:“你坐着,今天这人,必须我审。”

季青舟:“?”

她觉得,唐殊好像带着那么点火气。

唐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手臂,好像在数着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看来还是想不通啊?我也不给你时间了,我直接告诉你,陈瑶死了。”

他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轻飘飘的,落进徐右峰的耳朵里却好像是一个炸弹,徐右峰猛地抬起头,却因动作过大扯动了伤口,疼得一声号叫,也不忘问:“什么?”

“你和陈瑶都受林沉指使,先将这位同志——”他朝季青舟一扬下巴,“引到无人的小巷里,但我想他给你的任务应该并不是杀人灭口吧?”

徐右峰颤颤巍巍:“我……”

“你看起来不像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唐殊冷冷地说,“林沉教陈瑶说的那些话,目的明显是想把人带来后,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同意合作,那么一切水到渠成,如果不同意,就需要成年人——也就是你来动手,强行将人带走。”

徐右峰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

季青舟的神色却有些惊讶。

原来她早上问过的那些问题,他都记在心里了。

“可你这几天东躲西藏的经历实在太辛苦,看着警察自然恨得牙根直痒,一时突然也没什么凶器,就只能拿自己的领带下手——徐右峰,你还不知道林沉是什么人吗?他交给你们的事没有完成,连陈瑶这么小的孩子都躲不过,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唐殊最后的语气近乎逼问,“说!林沉是怎么联系你的?你对他了解又有多少?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唐殊很少这般动怒,监控器前的几个人也不由得都愣住了,更别提被吼得丢了三魂七魄的徐右峰,他眼圈通红地看着唐殊,仿佛看着个吃人的老虎:“我不能、不能说……我真的不敢……”

唐殊深吸一口气:“你觉得能保护你的人是林沉还是我们?”

徐右峰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内心正在经历天翻地覆的挣扎。

——该相信谁?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唐殊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像刚刚那样激动:“你还记得你曾经有个女儿吗?”

“曾经”两个字仿佛深深刺痛了徐右峰,他像是个生锈的机器,缓缓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唐殊。

“因为你和妻子的配型都不成功,你满世界为女儿找可移植的肾,最后非法购得了一颗据说是配型成功的,最后她却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唐殊的目光像是带着刺,毫不怜悯地剥开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你这一次错念,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徐右峰,你不知悔改就算了,竟然还继续干起了这种勾当,你妻子为什么离开你?你觉得死去的女儿不会怪你吗?”

静。

审讯室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徐右峰的表情已经扭曲得不像个正常人了,他仇恨又绝望地看着唐殊,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可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泄了气似的,先是发出一声呜咽,随即一手捂着眼睛号啕大哭。

季青舟心中微有触动,有些人就是如此,明知自己是错的,却偏要向错得离谱的方向继续前进。

徐右峰哭得撕心裂肺,自从自己害死了女儿后,他的三观、良知、人性伴随着世界全部崩塌了,妻子离他远去,他孑然一身,在林沉的“邀请”下继续做着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日复一日,他也麻木了,反正妻子、女儿都没了,他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唐殊的话却像是豁开了他看似愈合,却腐烂至深的疮,那些痛苦、绝望、悔恨和无措一瞬间涌了出来,疼得他生不如死。

模糊不清的呜咽声中,他听到唐殊似是又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不是没有机会,全看你自己,到底是重新做个人,还是跟着林沉,继续做个畜生。”

徐右峰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他不时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像是竭力克制着眼泪,随即情绪渐渐平息,抬起头来望向唐殊:“警官,我想抽根烟。”

一旦嫌疑人有可以交流的意愿,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可唐殊却眉头一横:“没有。”

季青舟觉得,唐殊对徐右峰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防止事态再次朝着棘手的方向发展,季青舟莫名地瞟了唐殊一眼,取了烟上前给徐右峰点上,他却只抽了两口后,就下定决心地开口:“林沉的确想要带季小姐走,他是想从季小姐……不对,季教授那里得到一样东西。”

这可是完全意想不到的转折。

季青舟一脸茫然,实在想不出她和她爸那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林沉惦记的。

还没等唐殊再问,徐右峰就又抽了一口烟,继续说:“他想得到他亲妹妹林麦的消息和资料。”

季青舟实在觉得这事荒唐:“他为什么说我爸这里有林……林麦的消息?”

“不知道,就这点消息还是我半听半猜出来的。”徐右峰哑着嗓子说,“而陈瑶的确是他故意挑出来的,因为她长得和唐队的……”他小心地扫了唐殊一眼,“唐队的妹妹很像,这个我敢确定,他只是纯属挑衅,等着看你们笑话罢了。”

“你平时都怎么联系他?”唐殊问。

徐右峰苦笑了一下:“我找不到他的,联系只通过电话,都是黑卡,而且不定期换,我虽然跟林沉做得久,但没龚元会做事,也没他有钱,所以充其量只算他身边的一个小喽啰。”

短暂的沉默后,唐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出岳秀秋的照片:“你是在女儿手术的时候——也就是一年前联系到的林沉吧,那时候我妹妹还没出事,你见过这位老人吗?”

透过缭绕的烟雾,徐右峰像是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个有点嘲讽的笑。

“这可是个不一般的老人。”他喃喃道,“唐队,你以为你妹妹当初怎么就会莫名失踪,然后被杀害?一个快成年了的小姑娘,是看见谁就跟谁走的人吗?”

唐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说重点。”

监控室内的一众人和审讯室内的季青舟都屏住了呼吸。

“这种人看起来可怜,没有一点危险,她利用你妹妹的善心,以腿痛为由让你妹妹送她回家,事成之后她应该还拿了一笔钱吧?”徐右峰眯起眼睛,“怎么,她还活着吗?”

天彻底黑透了,唐殊站在车前等季青舟出来,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夜晚冰凉的空气,以此抵抗想抽烟的欲望,终于等到季青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忽然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向她招了招手:“来。”

季青舟不明所以,却也还是加快了脚步,眼见着两个人只隔了半米远的时候,唐殊忽然伸手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眨眼的工夫把她的肩膀一扳,将她轻轻压在车上,垂头亲了下去。

杨拓等人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季青舟整个人都僵得像块木头,动也不动:“没看到身后那么多人吗?”

“我们这可没规定不能谈恋爱。”唐殊揽住季青舟,靠着车子仰头看着天空,如释重负似的,“再说我比他们苦多了,瞧那群兔崽子,烟抽得多爽快。”他一挑眉,“不过现在好多了。”

季青舟瞟他一眼:“到底是不能抽烟觉得痛苦,还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你难以消化?”

唐殊露出了个苦笑:“都有吧,人生在世不可能只有一个烦恼吧?”

话音刚落,唐殊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是关彤的消息,简简单单几个字:你妈今天生日是不是给忘了?

唐殊面无表情地盯了手机半晌,季青舟有些好奇地望过去:“怎么了?”

“第三个烦恼。”唐殊捏了下鼻梁,“我妈过生日,跟我回趟家呗?”

季青舟反应了足足三秒才明白唐殊话中的含义,她瞪起眼睛,随即深吸一口气:“祝阿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先回工作室了。”

唐殊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扯回来塞进车里:“你回去了给我妈的礼物就没了。”

唐殊的车子刚驶出分局不久,周英杰就找来了。

彼时,杨拓和潘非正为了盒饭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而争执不休,根本没人注意到老人拘谨而紧张的身影,他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徐小夏发现了他,连忙一路小跑过来:“周大爷,您怎么来了?”

自从岳秀秋出事后,周英杰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越发老了下去,他皮肤黝黑,满脸的褶子看上去脏兮兮的,加之整个人干巴得像块排骨,越发让人觉得可怜。

杨拓和潘非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愣,只见周英杰眼巴巴地问道:“我、我就是问问,杀了秀秋的人抓着没啊?”

徐小夏愣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喊道:“杨副队,问你呢!”说完掩着脸一溜烟跑了。

杨拓剜了徐小夏一眼,连忙撂下筷子走过去,把他拉着坐下:“对不起,周大爷,还没有,不过我们还在查……您今天来是问这个的吗?”

周英杰一听,眼眶又红了,迟钝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信封:“我在自己家里看到了这个,不知道秀秋什么时候塞给我的,我眼睛不大能看清了,您看看有没有用啊?”

“岳秀秋留下的信?”杨拓瞬间精神了十二分,立刻打开来看,一目十行地扫下来,渐渐地,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

潘非连忙咬着筷子凑过去:“怎么了,杨副?”

杨拓捏着信,递给潘非。

“这怎么这么像是遗书?好像她知道自己会死一样?”潘非一时间也顾不上吃饭了,“她这个信的意思是,她因为之前诱拐害死了几个孩子,愧疚得日夜难安,特别是在见到和唐苒长相相似的陈瑶后,就有了报案的念头,不过……”潘非仔细地眯着眼睛辨认,老人的字乱七八糟,有些根本看不清,“有人为了封口要杀她,还要周英杰把存折里的钱交给警察?”

周英杰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周大爷,谢谢您,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杨拓飞快地把信拍了下来,“这么晚了,您先回去吧,我找个人送您?”

周英杰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信上到底写的啥?”

“岳大娘知道有人要杀她,所以提前写好了这封信。”杨拓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身就要给唐殊打电话。

周英杰仍有些云里雾里,连忙扯住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潘非:“那就是……能找到杀人犯啦?”

潘非急着把信拿去痕检,略一点头,就匆匆离开。

周英杰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里,神色有些茫然,他咬了咬嘴唇,突然像是想质问什么似的,最终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转身一个人离开了。

“你是说——林沉或林沉身边的人发现岳秀秋因为愧疚想要报案,所以杀人灭口?”唐殊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用眼神示意季青舟先不要急着下车,“等一下,我觉得不对,让我想一想。”

不下车正合了季青舟的意,因为一路上离唐殊家越近,她头皮就麻得越厉害,此刻来了消息,她立刻握住唐殊的手腕示意他打开免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杀人灭口,林沉肯定是有很多滴水不漏的方式的,而且他的恶趣味似乎也不是虐待一个老人。”免提被打开,杨拓的声音传来。

唐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反而想起案发现场时潘非说过的话。

没有脚印,没有手印,都被清理过了,惯犯。

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他们也一致得出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孩子的结论,以那个墙壁的破烂程度和高度,无论是林沉亲自出马还是他派出其他成年人,只要跨过去,墙壁绝对会垮塌,以至于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两个孩子的身上……

“潘非拿去做笔迹鉴定了。”杨拓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周英杰也没必要伪造这么一封信,结果出来了我通知你。”

唐殊默默挂断电话。

车子后面放着一堆水果,还有一条活鱼,经历了一路的奔波还尚存余力,顽强地甩尾扑腾着,把塑料袋甩得哗啦哗啦响,唐殊长出一口气,眼见着家门口就在眼前,他一把抓起水果和活鱼:“走,下车。”

季青舟板着脸,仍然一本正经地推辞着:“要不真就算了,毕竟今天你妈过生日,我一个外人去不太好,等来日方长我们混熟了关系,明年生日再……”

“不行,我和我妈说了给她带个儿媳妇回去,你半路跑了,她再气出点什么毛病怎么办?”

季青舟无奈地扶住额头,觉得自己实在难逃一劫。

从小到大的经历实在是说明了她不仅不适合交朋友、不适合谈恋爱,更是不适合和长辈相处,万一真的说话不走脑子,给老人家气出个好歹……

看来装哑巴是最好的选择,可进门还是要说点什么吧?

唐殊颇有耐心地等在车门外,一副你不下车我也不离开的架势,季青舟一咬牙,还是推开车门,正儿八经地问了一句:“见面时我第一句说什么比较好?”

唐殊提着东西,一马当先,头也不回:“直接叫妈。”

季青舟轻轻磨了下后槽牙,深刻理解了关键时刻男人不可靠,还要靠自己的现实道理。

可让季青舟没想到的是,打开门的竟然是关彤。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不想这次关彤反应最快:“我的妈呀,你这下手够快的,这今天最大的生日礼物就是青舟吧?”

季青舟僵硬地弯了下嘴角,尴尬得连眼珠都麻木了。

这是什么大型狗血电视连续剧的现场?

季青舟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找理由溜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吃完这一场由关彤、唐殊与唐母组成的恐怖晚餐,却不想关彤第一个看出她的意图,竟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哎,青舟……”关彤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别走。”

季青舟保持着表面的平静,瞳孔却剧烈颤抖了几下:“嗯,怎么?”

关彤一愣,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像还有点……可爱?

关彤轻咳一声,把涌上来的笑都压了下去,语气也变得自然了许多:“那个,你别误会,我现在就走,其实每年我都陪唐儿他妈过生日,也就是个习惯,我们两家都特别亲近,今天我也是看唐儿忙得忘了,先来陪一会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是明白,这尴尬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彤一边说着,果然就真的拿上了衣服:“你们好好吃,我……”她有点仓促地笑了下,却是个真心实意的,“祝你们幸福,我也要有新的开始了。”

关彤说完,直接穿上衣服,向厨房吼了一嗓子:“家里有事,我先走了,阿姨生日快乐!”

唐母闻言急忙哎了一声,就要从厨房赶出来,仿佛是下意识的应急反应,季青舟也一把抓起衣服,跟着关彤逃之夭夭了。

小区楼下,关彤啼笑皆非地看着季青舟又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忍不住逗她几句:“见家长都怕?以后还嫁不嫁了?”

季青舟心烦意乱,语调还有点颤颤巍巍地随口回道:“不知道……”

关彤侧目望着她,这个姑娘长得精致又秀气,睫毛长而卷,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这么漂亮,还聪明,有什么没信心的啊?

关彤想起自己和大大咧咧的顾韩,有了季青舟这样一衬,她还真觉得自己和顾韩是个绝配,放手真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这样一个好玩又腼腆的姑娘,换作她,她也喜欢。

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知为何,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似的,关彤瞬间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不想面对也不用逼着自己面对,如果你是不擅长和老人打交道,直接告诉唐儿就行了,他会理解你。”关彤微微一笑,“否则到处找理由,自己难道不累吗?”

季青舟愣愣地抬头看着关彤,她却已经再次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了。

看着这大彻大悟如同下一秒便会飞天成佛的潇洒背影,季青舟实在想象不出关彤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说放手就放手,还能面不改色地向自己传授“婆媳心经”。

不过看上去……倒像是真心的。

关彤整个人看上去也轻松多了。

季青舟有些羡慕地盯着关彤已经消失的方向,觉得自己这个实在是来日方“长长长长长”,毕竟和自己的亲爹她都几乎是零交流,更何况是别人的爹妈了。

她左思右想,打算发信息告诉唐殊一声,自己先回家了,可刚一迈步,却发现唐殊正站在不远处围着个粉红色的小围裙,抱着双臂无奈地看着她。

季青舟当时就磕巴了:“我、我先回家了,工作室有事。”

一句话说完,季青舟瓷白的脸上有点不易察觉的泛红。

唐殊瞪了她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上前隔着围裙给了她一个香菜味的拥抱,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低地道:“不敢见就不敢见,别搞得我把你弄过来跟抢压寨夫人似的,我妈刚才都骂我了。”

季青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听着唐殊的语气竟然有点委屈:“我要不要去道个歉?”

“她说下次叫你来吃个家常饭菜,过生日总觉得让人有负担。”唐殊低低地道,“不用怕,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妈也一定会喜欢的。”

月色下,季青舟扯着唐殊的粉红色围裙有点舍不得松开,那股香菜味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温柔的拥抱还没结束,唐殊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愁眉苦脸地掀起小围裙,看着手机屏幕上“工头”的名字,不由得一愣。

“那个警官……我刚刚去这几个小崽子的宿舍翻了下……”工头有些惶恐地说,“找到了肖叶他奶奶给他留下的存折,就、就……”

唐殊的目光还停留在季青舟的身上:“有话快说。”

“钱没了。”工头深吸一口气,“都被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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