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游不靠谱地出主意:“要不爱卿你去街上买两本话本,看看人家怎么增加可读性?”
“臣明白了。”
楚昭游后来万分后悔,让史官看话本是多么可怕,正史秒变艳|史。
当下顺利揭过这一茬,他八卦地问,“你不是史官吗?怎么跑来当起居舍人了?”
跟着傀儡皇帝,这不是埋没才能吗?
崔庚老实道:“摄政王下令,编史部门可以写民史,地方史,大事史,唯独一点,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现摄政王。臣无史可编,故被调来内廷。”
萧蘅参与到大楚军事国事民生方方面面,却要把自己在史书上生生抹去,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大楚的史书上基本只剩留白。
编史部门被摄政王大刀阔斧地裁员,崔庚算是幸运的一员。
楚昭游脱口而出:“为何不让写?”
萧蘅这般精彩绝艳,哪怕后世说成大奸臣,也不能否认他对大楚的贡献。
从史书上抹去,就真的不存在过了。
崔庚低头:“臣不知。”
在史馆内部,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摄政王打算篡位之后再编史,隐去篡位这一段,名正言顺当正统。
楚昭游笑了笑,这倒也符合摄政王的狼子野心。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摄政王名正言顺了,那朕呢?只能记成亡国之君了吧?还要被以后的诗人批判“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那种?
太惨了吧。
楚昭游躺平道:“崔大人,记,十月初九未时三刻,帝王极度悲拗,哀毁骨立。”
崔庚默默观察了一下陛下的神情,还在磕瓜子,没那么夸张。他恍然大悟,看来这就是陛下说的渲染了。
“启禀陛下,谢朝月,谢姑娘正在殿外等候,请求面圣,感谢陛下退月斥联姻之恩。”
“这么郑重?”楚昭游想,他也没干啥啊,不过有人专程感谢他,他还是很受用的。
世风日下,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了。
没有影射谁的意思。
“宣。”
楚昭游特地换了一件正式的衣服,人家是姑娘,第一次见皇帝,虽然他是个傀儡,也要满足一下小姑娘对天子威严的想象。
楚昭游正襟危坐,朕虽然经常自夸,但这是当皇帝之后,第一次有人主动跑来夸朕,值得纪念。
他预想中,谢朝月应该准备了一箩筐的溢美之词,好话多到他要克制自己尾巴不要翘到天上。
看得出谢朝月和她兄长不一样,从小饱读诗书,说话声音很好听,夸得也很到位,让楚昭游恍恍惚惚想起前世数量庞大的女粉丝,真是很久没听人吹彩虹屁了。
但听着听着,就不对劲儿了。
谢朝月:“陛下后宫空旷日久,不知陛下、陛下……”
楚昭游一噎,姑娘你别跑题啊。
谢朝月脸上飞起两团红粉,越发显得娇美妍丽,她也不扭捏,直视楚昭游:“不知陛下是否有意选妃。”
楚昭游难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好问:“为什么,因为朕帮你解决了和亲的事宜吗?就算没有朕,摄政王虎符都不顾,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联姻作废。”
饭可以乱吃,功劳不能乱领。
“不止,陛下令朝月敬仰。”
“江山社稷,君臣共担,大楚永世不再和亲。”谢朝月朗声念出圣旨上的一句话,“陛下有魄力,有担当,朝月愿与陛下站在一起。”
谢朝云视妹妹为心头肉,他或许不会果断站在亲妹夫这一边,他依然效忠摄政王,但不会帮他篡位。
谢朝云看向楚昭游的目光中,有敬仰有心疼,她想帮帮这个夹缝求生的皇帝。
为他能说出那样的话。
楚昭游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大约只有十七岁,却因为一句话说要帮他的小姑娘,笑了。
他唱过很多戏,有《贵妃醉酒》,也有《昭君出塞》,他不是圣人,但琵琶声中的幽怨,听久了也会动容。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面对的不是安身立命的巨大诱惑:“朕说的不再和亲,自然也包括朕。”
“这不是和亲——”谢朝月急道。
既然无意,楚昭游思索了下,决定好人做到底,打破小姑娘的对他的滤镜,“你应该去感谢你的父兄,是他们征战沙场,拼死御敌。去感激摄政王,是他励精图治,威慑四海。因为他们,朕才有底气在朝堂说永不和亲,若是大楚国力不如月斥,朕就算说上一百遍,你今天已经和亲的路上了。”
谢朝月愣了。
殿外,野火忽遇山雨,萧蘅凤眸一敛,情绪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