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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迷失东京(4 / 5)

夏奕阳卸好妆,就去了纪录频道,人还在。“走,一块喝酒去。”他今天也很兴奋,从去叙利亚那天就悄悄攒着的一股劲,终于释放出来了。用徐总的话说,是真的痛快。

瞿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问了问播报的情形:“这么开心的事,叶枫也该来吧!”

“她明天台里有事,今天要早睡。”

瞿翊手里的动作慢下来,扶了扶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奕阳,你有多久没听叶枫的节目了?”

夏奕阳内疚并骄傲道:“回国后实在太忙,一直都没顾得上听。不过,她的实力在那儿,从不让我担心。”

瞿翊叹了口气:“奕阳,叶枫的节目已经停播一个星期了,就在你回国的前一天,她离开了城市电台。”

夏奕阳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有一瞬间的恍神:“怎么可能,她每天都去台里上班的。”不,是他以为她每天都去上班,他早早出门,凌晨回家,叶枫都是在睡着,他就以为……

“叶枫的节目出了点意外,有个听众打电话……”

瞿翊还在说话,可是夏奕阳的耳朵像失聪了,只剩下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他在回忆这一周,叶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前瞻》,《前瞻》怎么开头,怎么过渡,怎么结尾……他突然想起读大学时听到的一句很文艺的话:我拥有了全世界,可是我却弄丢了你。

车还是那天他停的样子,方方正正,油箱里的油还是一格,泥土还粘在车轮上。笔记本有多久没打开了,上面落了一层白白的纤维,手指轻轻一拈,就是一个小毛团。笔在笔筒里,记录用的本子在抽屉中,书在架上。以前不是这样的,笔记本的正常状态是打开,偶尔休眠,记录本和笔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方便记下一闪而过的灵感,各种书和碟摊了一桌,有时乱得不行,他想帮着收拾一下,她还不让,振振有词道,你一碰我就找不着东西了。

线是在我手中,可我在地上,风筝在天上……夏奕阳的太阳穴胀得发痛,脉搏跳得飞快。

她为什么不和他说,他们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么?是他不值得她信任,还是她认为这不值一提?

一档以主持人名字命名的广播节目,就像烙印一样,是个性,是特色,无论过多少年,无论以后再主持什么样的其他节目,都没办法和这档节目相提并论。叶枫不是新人,她懂的,那么她一定是慎重考虑过了。《叶子的星空》就这么消失了,在他回国前的那个晚上,这个时点也是叶枫特意选的吧,为什么?

夏奕阳的心头漫上被叶枫排斥在外的委屈和后怕。他想起毕业那年,叶枫突然失踪,他不知哪来的自信,固执地守在燕京,相信有一天他们还会相遇。其实有无数个意外,都可以让他们错过今生。飞机失事的频率不高,但也是会有的;外国的枪支管理不严,哪次街头枪击事件,叶枫恰巧在现场;一个人住,夜里突发疾病,打不了电话;还有抢劫……她回家晚一点,他等着等着,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六年,要是有一个意外成真,不知过去多久,他从哪个同学口中辗转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怎样?

他给娄洋打电话,问有没有时间出来喝杯咖啡。娄阳颇感意外地笑了笑:“谈恋爱的人才去喝咖啡,两个大男人,还是喝酒吧!”

酒吧是娄洋选的,吧台是环形的,粗笨的牛皮沙发,音乐是《出水芙蓉》里面那段经典的爵士乐,头顶的吊扇不经意地慢慢转动着,墙上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黑白照片,那时候的人很朴素,衣着朴素,笑容朴素,人与人之间的情意也很朴素。

“这是个让时光慢下来的地方。”娄洋拉开沙发,在夏奕阳身边坐下,身上还带着盛夏未散尽的暑热。

“能慢到一周之前?”夏奕阳苦笑。

娄洋叹了口气,镜头前的夏奕阳,英俊硬朗,大方得体,见到本人,他身上还有一种很强的亲和力,与他近距离的交流时能让自己很快安静。他的眼睛很亮,炯炯有神,黑白分明。《前瞻》的播出,可以看得出他的主持之路越走越宽,他的知名度也在他一步一步坚实的脚印下又上升了个高度。这样的人,骄傲是藏在骨子里的。没有这点骄傲,大概也没胆量娶叶枫。官二代,是投胎技术好,嫁个官二代,这个女人命好,但娶个官二代,关于这个男人的评价就有点暧昧了,一不留神,就被说成靠裙带关系发迹,何况夏奕阳还是寒门学子。可是现在即使对外公布夏奕阳是苏晓岑的女婿,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吧?

娄洋不过大夏奕阳几岁,却不得不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说实话,接到你电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我有点没脸面对你。那一年,叶枫被苏书记接回青台疗养,我去青台接她,谈不上拍着胸脯保证,但我确实有自信可以给叶枫一个好的平台,能让她尽情地施展她的才华。还有叶枫参加中视的《星夜微光》甄选,决赛结束,你陪她从电梯里出来,我在停车场等你们。那一刻,我真的是豪情满怀,我以为自己绝对能把城市电台打造成全中国最好的电台。这次的事,在外人看来,是叶枫为自己工作上的失误而自我惩罚,如果之前她没有察觉到我的撤军,她应该不会做得这么决绝。她是从城市电台辞职的,不是停职。她没给我,没给喜欢她的听众,更没给自己一点机会。”

“撤军?”夏奕阳突然意识到他似乎疏漏了许多事。

娄洋招手让服务生过来,询问地看向夏奕阳:“来杯百龄坛,咱们好好地谈一谈。”

夏奕阳朝服务生摇摇头,要了杯白开水:“下周《今日新闻》我当班,还是不要碰酒的好。”

娄洋可惜道:“主播看似光鲜,其实就是一苦行僧。不沾烟酒,戒辣少盐,作息按时按点。唉,其实每一行都不容易。刚刚说到哪了?哦,撤军。我和几家电台准备合并,换个经营模式,我们做视频网站,春节前就能上线了。你说,我是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夏奕阳目光如炬地盯着娄洋,他知道做一个视频网站需要付出什么样的心力和财力,光审批手续就能让人跑断腿,这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是冲动,更不是一天两天就决定下来的事,那么说,叶枫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娄洋唏嘘道:“叶枫本身就是个细腻敏感的人,她用她的方式委婉地想改变我的决定,结果……我不知道她怎么评价我,不会是重词,也不会是恶语,可能就是一点伤心,不会很多。毕竟她曾经很信任过我,我也就值这么多。”

夏奕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瞬间明白,不是因为他去了叙利亚,才错过了这一系列的事。在很久以前,他就被隔绝在叶枫的世界之外,是他的粗心还是叶枫的刻意?他很想立刻跑回家当面问叶枫,但他仍平和地坐着,听娄洋详细地介绍了那个叫蜜柚的网站,他再也不能错过和叶枫有关的点滴了。

“我们还说争取能把你挖过来,那样就能保证一定的流量了,这只是我们的自娱自乐,给自己壮下胆,好像我们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我们很诚恳地接触过郁刚,他拒绝了。”娄洋不无遗憾道。

夏奕阳拧了拧眉,说道:“郁刚在中视的工作算不上开心,他有时候在节目里言论偏激,是他抑制不住,想找个方式发泄。我很担心有一天他会做出过激的事,然后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谁也帮不了他。我会找他再谈谈,他这样的性格可能更适合视频网站。我建议让他继续做时事评论,但别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找两个人和他一起聊,像铁三角似的,郁刚言论过了,其他两人赶紧调侃下,这事也就过去了,观众还觉得风趣、幽默,以为是节目特色,当然,要的就是这种郊果。”

娄洋连忙道:“行,节目形式由他定,我们给他绝对的话语权,怎么样都行,可是……他会不会嫌咱们这庙太小?”

“对于郁刚来说,庙大庙小无所谓,就是限制不能太多。他其实很有分寸,就是容易激动。”

“那我尽量给他找个嘴皮子利落的女搭档。”娄洋想不到今天还有这意外的收获,他不认为夏奕阳会当面责备他,但多少总会有点怪罪吧,显然,他是以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

“郁刚那就拜托奕阳了,叶枫……”

夏奕阳拦住他,没让他往下说:“尊重她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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