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反倒担忧起来,坐过去问他:“夫君,我瞧你很是忧心,有什么不对吗?”
燕承道:“梁兴在齐郡起兵,那边势力纷乱,我怕你娘家牵扯其中,也担心局势变得更复杂。”
谢氏柔声回道:“夫君不必忧虑,我父亲早就做好准备了,一个梁兴还不足以动摇谢家。”
谢家是百年望族,根基深厚,不但据一城之地,而且人脉广博。天下大势不是一天两天变成这样的,他们早就有所筹谋。
燕承点点头,搁下书卷,说:“时候不早,歇了吧。”
床已经铺好,两人熄了灯躺下。
这几日都很累,没一会儿谢氏便迷糊起来。
黑暗中,忽听燕承说了一句:“写信的事你先别说出去,母亲那里也不要透露半句。”
谢氏一下惊醒,还有点懵的她脱口问道:“为什么?”
“有些事,我还没想好。”燕承字斟句酌,慢慢说道,“过几日,外头会有大事,没必要在这时候打扰父亲母亲。”
谢氏还是没听懂,但是对夫君的顺从让她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
燕承伸手拍了拍她:“接下来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你不要见怪。”
谢氏笑了笑,柔顺回道:“夫君在做大事,我明白的。我会跟母亲好好学,为你打理好后宅。”
燕承回了一笑,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睡吧。”
丈夫的温存让谢氏很满足,倚着他很快睡着了。
燕承闭着眼睛,却是半梦半醒,这会儿人还在新婚屋子里,过了会儿眼前闪过杂乱的画面,又好像在某间逼仄的禅院里。
战乱带来许多流民,国公府借大名寺的地方安置一部分。
那是婚后第三天,他陪母亲和新婚妻子去大名寺还愿,却被人引到了一座偏僻院子里。
当他看清那个农妇的脸时,整个人都震惊了:“贤妃娘娘?”
那位高贵娴雅的贤妃娘娘,在他留在京城的短短时日里处处照应,甚至离京的时候特意送了践行礼来。得知京城惊变,他曾有那么一刻想起她,希望她能逃过一劫。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出现在潼阳,出现在他面前!
柳贤妃身上穿着青灰布裙,发髻也是散乱的,甚至脸上抹了香灰,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和那些流民妇人没什么区别。
看到他,柳贤妃立时落下泪来:“阿承!”
燕承忙扶她起来,感觉怪怪的。
他跟柳贤妃不过见了那几面,怎么叫他叫得这么亲热?仿佛真是自家子侄一般。
他收起情绪,对柳贤妃道:“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既然到了此处,就随我回国公府吧,想必母亲见到故人会很欢喜……”
柳贤妃立刻打断他:“不!阿承,我是来见你的,不要见你的母亲!”
燕承一愣:“娘娘……”
“别叫娘娘。”柳贤妃注视着他,目光似悲似喜,“你应该叫我姨母。”